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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朱恂押他全家來他並不害怕,但此時他害怕了。
此人深諳人性之劣,竟起了這麼一條毒計。
他作為主將可以犧牲全家,凝聚士氣,但如果敵軍握在手裡,並用之威脅的是所有中層以上將領全家的命,那就必定只有一個結果,北軍一定會炸鍋。
李弈一抬手,第一行的十幾個人押了上來,雪亮鋼刀架頸。
一干老弱婦孺嚇得涕泗橫流,北辰門上也驚起幾聲叫。
他笑著,仿佛渾不在意越來越濃的黃昏暮色,揚著眉,饒有興趣的等待公孫行的反應。
不顧其後脊生汗,滿面慘白,添油加醋地問:「第一刀,請將軍抉擇,從左開始殺,還是從右開始殺。你說話就是往右,不說話就是往左……」
手抬了起來。
「且慢!且慢。」
公孫行渾身冒汗的看著他:「你到底是誰?你知不知道天子尚在,未央宮是偽朝,你這樣是謀反會被誅九族。」
李弈哈哈大笑:「我的九族,早就死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將軍看我像是怕死的人嗎?」
「他們……他們也不怕?」
「都是些刑徒子,亡命之徒,拿不下北辰門今晚都得死。我們光腳的,哪怕穿鞋的。」李弈一抹嘲意浮掠唇角:「借問羽林子,誰家不在京?全軍老小性命都被別人握著,還打什麼打?」
\」你既然說話了,那就是從右開始殺。\」
話音剛落,手起刀落。
一顆頭顱瞬間斬落,血液噴濺出來,腥味竄出來。
緊接著第二把刀也揚起,刀刃上流動著淒艷的暮色。
……
此時,未央宮危如累卵。
齊元襄等後知後覺的發現,齊凌根本沒有逃走的打算,他把重兵放在了未央宮,羽林軍由趙睿所領,不計一切代價火速攻下了北闕,直逼北司馬門。
只要北司馬門一破,大軍將長驅直入,不須半日,未央宮便會易主。
如若往日,按照未央宮的城防之森嚴,城牆之厚重,府庫之充盈,只要將諸門緊閉嚴守,至少也能撐上三個月。
但雪上加霜的是,沒有大行皇帝的遺體,只需要齊凌在各個場合露面,謠言自會不攻而破。
策反隨時在進行,趙睿常年替皇帝干肅清諸侯的髒活,已是深諳此道的熟手,幾乎時間每過一刻,未央宮都有人叛變,即將日落的時分,局勢已經「八面起火」。
齊元襄萬般不得已之下,使出了下下策----將皇后和皇太子請上了北司馬門,與對方談判。
未央宮的衛士旗旄只有玄、纁兩色,當一頂巨大繁麗華蓋出現在城樓上時,異動被稟報至趙睿處。
而後不到數個彈指的時間,哨樓旗飛,鳴金罷兵,將士呼喝,弓弦由崩而松,箭矢收回壺中,軍士結陣,縱列成陣法,趙睿策馬從陣中奔出。
斯時,雲開雨霽,殘霞大片大片搖搖欲墜,落日未落,未央宮的牆是一堵龍戰於野的玄黃之色,無窮無盡,伸到天邊去。
就在羽林軍|轉換陣法的當頭,未央衛士也在飛速變動,舉起罷兵之旗,箭手暫釋弓弦,大戟士舉重盾擋在最前方蹲下,齊元襄受其謀士之諫不親自出面,反反覆覆告誡嚇唬朱晏亭,說這些人都為了殺她和她兒子而來,讓她拿出當日呵斥他的態勢,呵令他們退兵。而後自己按刀蹲在女牆之後,觀察動靜。
有人問他:「此計太險,可行嗎?」
齊元襄冷笑道:「如果拿不回北辰門,北司馬門再丟了,我就殺了她和她兒子,同歸於盡。」
「皇后殿下。」趙睿策韁,向上喊道:「我等奉天子命,討伐亂黨。若殿下不欲與亂黨為伍,請殿下即刻下令解兵開門,奉天子入宮;若殿下受反賊挾持,自顧不暇,便走下城樓,等臣等營救,切莫以身犯險,助紂為虐。」
城樓上的華輦里,朱晏亭懷抱太子安然端坐著,對他的質問不置一言。
趙睿幾番交涉未果,說得最疾切時,得她蹙眉不耐的一句「退兵」,面色陰沉額頭冒汗,所馭駿馬都開始不安刨蹄。
長安戰局瞬息萬變,圍繞各個城門、街巷、甚至是官員的府邸,幾乎是上百個點一起作戰,一處的拖延都可能帶來不可承受的後果,每一刻都是人命。
但他又不敢當真將她和太子一箭射死,也不能讓戰局膠著在此。
正焦頭爛額時,一斥候飛奔而來,向他傳信:「宮內探子來信,皇后已神智不清,私|處時狀若瘋癲,多進安神之藥,今日朝會未發一言,恐已為敵之傀儡。」將探來之事,細細說與他聽。
趙睿驚詫得無以復加,朱皇后的手腕朝野皆知,她從桂宮私下回未央宮結盟亂黨,反相已露,懷擁太子這個重器,手中尚有朱恂等,本料和臨淄黨應當分庭抗禮。
沒料到竟在這個當頭腦子壞掉了,能讓臨淄黨全然壓在頭上,真真切切是失了神智了。
「陛下知道了嗎?」
「知道了,聖駕將臨。」
暮色再濃了些時,齊元襄發現城樓下陣法又發生了變化,精兵攢心,戒備增強,厚重鐵盾向前排,知道將有緊要人物至。透過城垛的縫隙,見刀刃戟鋒像潮水雪浪一樣打開,擁出當中策馬玄袍金冠的青年時,呼吸驟止。心跳猛烈的像要擂動城牆,向左右猛使眼色,命□□手戒備,只要越過一射之地,便將他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