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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未央衛尉從區廬疾馳而至,至宮門百丈之外看見門角上「朱雀」一翅燒毀坍塌,如天塌了般,傳令除了諸宮門司馬外,未央宮左右都侯、徇宮劍戟士都往朱雀門撲火。又忙叫人知會羽林軍,除往桂宮禁中報訊外,還有羽林署、郎中三將、監羽林騎的騎都尉、掌御乘輿車的奉車都尉……悉皆報之。

    而後勒轉馬頭,親自打馬往衛尉署找衛尉。

    衛尉趕到時,眾人正在奮力撲火,他大聲喝問:「朱雀門司馬何在?」

    木燒蓽撥聲,水撲聲,崩塌聲,熱浪盈天,沒有人回答。

    衛尉濕布纏面,身先士卒舉桶撲火,大聲呼喚今日才上任的司馬鄭無傷的名字。忽地幾根長木裹著烈焰當頭砸落,守衛將其撞開以身相護,方免一劫。火星爆飛,碾著他倒退了好幾步,披風鬢髮都被燒焦了。

    有人小聲應了句:「鄭司馬誤了時辰,午時才來。當會兒日頭明晃晃,他脫了甲冑,在門裡納涼,起火時,沒見他跑出來。」

    是時士卒接二連三潑水淋下,白煙橫七豎八升起,火勢卻未見消減。

    朱雀門方圓數丈內血肉之軀根本進不了,最近的門下百步之遠橫七豎八散著黑炭一樣熏卷的軀體,盔、甲、靴散落一地,刺鼻的焦味撲面而來,哪裡還有活物。

    衛尉不忍細看,烤灼得發紅的眼皮顫抖:「……怎麼起的火?」

    「是宮裡射出的箭,叛賊所致,正派人追繳。」

    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哭都哭不出,只得乾嚎。

    「今日我與此門俱亡!」

    ……

    朱雀門這龐然大物燒起來的烈焰和黑煙,在北軍「八營」也可望見。

    長安屯兵六萬人,北軍八營獨占四萬。

    雖然當下大將軍李延照征戰在外,帶走兩萬人。

    剩下的兩萬兵馬也是現在長安城中最集中、最重要的兵力,尤其是亂時,這支力量足以控制宮城,撼動大統,翻覆乾坤。

    北軍分為八校,中壘、虎賁、射聲、胡騎、長水、越騎、步兵、屯騎。

    八校尉直屬於皇帝,不見聖旨虎符絕不發兵。

    午時,由桂宮出來「鄭沅作亂,南北軍往未央宮共討之」的聖旨檄文傳閱諸軍,隨之而來的是被臨時任命的護軍將軍朱靈來整頓兵馬。

    眾將隨即擊鼓集兵,戰馬嘶嘶,喝哮營前。

    胡騎、長水、越騎諸部速速整軍;中壘、虎賁、射聲諸部見來者是從未見過的原太子仆朱靈,存疑觀望;步兵、屯騎兩部則行動遲緩。

    朱靈此前一太子仆,所領不過五百。

    如今乍掌大權,何曾見過這種陣仗。

    從傳檄到集兵,拖拖拉拉半個時辰還沒整兵,連他身邊的隨從都說:「將軍奉旨在手,如有不從拖延者,可立斬。」

    朱靈卻懼怕八部校尉這等久經沙場、元老級別的禁軍大將,恐引營嘯,怕被清算,猶豫不定。

    就在僵持時,朱雀門的火光衝上了雲霄,軍中震驚。

    步兵校尉師不疑暗地傳話:「朱雀門毀,社稷動搖,恐怕是有人占據宮中,竊符矯詔,行悖逆之事,欲裹攜北軍撾殺三公共赴此難,不宜發兵。」

    這話傳出,別的七部也安安靜靜,沒有什麼回音。

    雖然朱靈這個愣頭青的威望才能讓北軍校尉不買帳,但師不疑是什麼貨色其他人心裡門清----

    師不疑之妻鄭嬈乃長亭侯鄭安之女,他就是丞相的侄女婿。

    若鄭沅事涉謀反,師不疑也是夷族死罪。

    越騎校尉周廣是河東解人,身長八尺,腰大十圍,勇冠諸軍,力能博虎。此人皮笑肉不笑的送走師不疑譴來的傳信官,對副將說「護軍將軍無能。今日殺敵平叛,首功在我。」

    從廄里牽出馬來,一跨而上,策馬出營時拔走操練用的尖頭木棍,打馬便朝師不疑的營盤而去。

    師不疑見周廣打馬孤身而來,以為要與他共謀,滿面笑容迎了上去。

    卻不料周廣到轅門也不收韁,一任戰馬衝上去,挺棍如槊,直扎向師不疑喉嚨。

    那馬一路疾馳而來,沖得太快,似一道閃電掠過,師不疑笑容都沒來得及從臉上退去,就被木棍扎了個對穿,霎時口裡血沫飛濺,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眼睛鼓著不可置信看向馬背上的周廣,稀稀拉拉從嘴裡慢慢嘔處一灘血,方才艱難的咽了氣。

    周廣喋血殺將的舉動驚了軍營,副將匆忙集兵,周圍亂作一團,監軍的朱靈都傻了眼。

    眼看營嘯要起,周廣踩著師不疑屍首,將那根插入喉管的尖棍扯出,一躍而上高台,敲得旗杆震天響。

    「天子有難,社稷傾危,傳檄令我等討賊。師不疑是叛賊親眷,大敵當前,動搖軍心,依令當斬。禍止他一身,余者無罪。今日我冒死斬他,待我討賊,當向陛下束頸請裁。」

    說罷,又騎上那匹馬,穿過轅門揚長而去。

    ……

    朱雀門燃燒的刺鼻氣味滾滾濃煙瀰漫數條街,長亭侯鄭安的府邸緊挨著丞相府,也離未央宮並不遠。

    鄭安忙去打聽丞相出宮沒有,但派去的人還沒走到,就一路奔回來,說是有一隊人馬把丞相府圍起來了,也正朝這邊來。

    鄭安知道大事臨頭,讓人傳訊兒子太子洗馬鄭延志、車騎都尉師廣等速速往未央宮與鄭無傷會和,又叫自己的幕僚速速去聯合素日來往密切的舊部,連發數信,拋下一家慌亂老小,自己輕甲在內,一襲赭衫布袍在外,擇一匹駑馬,單騎絕塵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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