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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朱晏亭看著她,搖搖頭輕聲嘆道:「回去想想吧,三日之內給我答覆,否則我擔心詔獄那種地方,臨淄王世子熬不過去。」
……
吳若阿走之後,朱晏亭默默了半晌,對鸞刀笑道:「你瞧見我說舞陽長公主時間她的神情了嗎?我說怎麼李弈被誣陷這麼大的事,我這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他們都知道……」
她冷笑不止,許是殿中寒涼,臂膀也微微顫抖。鸞刀只得伸手環住她瘦了一圈的胳膊,不住用指尖磋磨。
鸞刀摸到她的手冰涼,察覺到她這幾日情緒波動很大,異樣應當是從太子被送到桂宮起有的。
然而桂宮口風甚嚴,饒是未央宮中眼線眾多,也沒有絲毫風聲走漏出來,時至今日依舊不知道那個似乎憑空而生,奪走太子撫養權的新寵究竟是誰。
也探聽不到太子夜半驚悸之症是否好轉。
她看著朱晏亭長大的,朱晏亭身上每一絲異樣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她雖急切,唯恐她鬱結在心,又不知當如何安撫。
卻不知道朱晏亭早已拿定了主意。
隔日晨起,她梳妝過後,第一次召見了隨侍在朝露館的太醫令。
人情冷暖隨世事,她明著是養病,暗著是被發落到昭台宮。人人心中有桿秤,故而這些時日她不宣召,太醫也不主動多事來請脈。
這一日即便宣了,太醫令也姍姍來遲,望聞問切,牽絲看診之後,面色驟變,慌忙退出去了。
不久,又有女醫進來,跪在她身側,摸她手腕上的脈象。
如此反覆兩三人,方並在屏風之後下拜。
「恭喜殿下!殿下有身孕了。」
朱晏亭有過一次身孕,此次很久之前便有覺察,毫無意外,只道。
「將脈象送去桂宮吧。」
……
其實無需她多言一句,皇后有孕的脈象是社稷大事,誰也不敢隱瞞,需及早記錄在案,稟報給皇帝只是第一步。
雖然現在帝後之間的關係已相敬如冰----自皇后到昭台宮養病,皇帝冷淡異常沒有半句關切,甚至連從前最喜歡的上林苑都不再來,明擺著是避著她。
宮裡人眼明心光,各有趨附,也不敢在這等大事上掩瞞。
那封四五個太醫令、醫官寫的脈案,以最快的速度從昭台宮到了桂宮,遞到了曹舒的手上。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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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滄海(六)
最近頗得聖寵的公孫行是諸博士之中最先發現皇帝異常的。
這源於一瞬間的福至心靈。
便是被單獨召見、備了滿腹良謀欲獻君上, 卻看見那個臉色微微發白、眼圈泛紅、不知多少日沒有睡足的君主俯身趨進他,作出一副掏心懇切的姿態, 問。
「素聞先生博學多識, 先生教我……如何能止小兒夜啼?」
「……」
頗有些不問蒼生問鬼神的氣概。
公孫行氣個倒仰,本不願答----就算是諸侯卿大夫,也沒有向客卿門士請教這些問題的道理。
但看見齊凌憔悴形容, 他還是心軟了,道:「臣……臣聽聞,夜梟之聲, 可止小兒夜啼。」
「梟?你是說, 抓只梟來嚇唬?」
「正是, 此物上林苑中便可取。」
聽到「上林苑」三字,齊凌表情一沉,目中多了兩分深意。
「先生話中有話吧。」
公孫行也不怕,悄聲道:「陛下,桂宮中無人吧?」
沒人回答他,死一樣的寂靜。
聽來十分匪夷所思,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但公孫行忽然篤定, 這些時日傳的沸沸揚揚的桂宮新寵根本是故布疑雲。傳聞中身體嬌弱的小太子是由面前這個日理萬機的君王親自看拂照料。
天家規矩森嚴,尤其既是父子又是君臣, 生來就有隔閡, 絕沒有這樣的道理。
是以宮中人寧願相信桂宮新寵這樣的無稽之談,也不相信還有其他可能。
以公孫行的角度,固然認為皇帝這個行為實在是離經叛道、詭異乖張到了極處,實在看不出背後有什麼深意。他大著膽子說出來, 也是在盡人臣之責, 委婉的提醒皇帝----這樣做得太過了, 也並非長久之計。畢竟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他提出來了,齊凌也沒有生氣。
此時,二人正在對弈樗蒲棋,棋枰素旃紫羈,棋盤上白玉象牙。
齊凌執著玉雕的馬,良久良久,才放到棋盤上,帶兩分自嘲:「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朕做的事,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權者,舍也。」公孫行深具同感:「不舍,焉能得。」
齊凌喃喃那「舍」字,目光倏而悠遠,不知飄到了何處。
曹舒就是在這陰雲密布的氛圍中悄悄進來的。
他走到齊凌身側,埋下頭,將昭台宮送來的脈案往上一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