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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誰給你的膽子評判她?!」朱晏亭大怒之中,拂袖揮落了案上的香爐,巨聲砰哐,打斷了她的話。
鸞刀周身血止,倉促跪落伏地。
外頭人聽到巨響,要進來,被朱晏亭厲聲喝止。
響動之後,椒房殿又陷入了安靜之中。
已過中夜,殿宇靜得只有燒的煙在流轉,被打翻在地的香灰之間,絲絲縷縷的白煙纏繞、攀爬、糾纏。
許久許久,朱晏亭才平復了胸口的起伏,望著她。
她很久以後才出聲。
聲音在方才的怒中沙啞了,啞著嗓子,帶著一點輕輕的疲倦。
「去吧……」
「是我之過,不應該對你發作。」
「她的成敗得失,由人評說。」
「我的也是。」
……
最終朱晏亭送出去的那封書信,既沒有公事公辦,也沒有借人口舌訴己之思。
而是在萬般思忖過後,只寫一句:「君未至,諸事不能定,思君甚,盼君歸。」
絹封入囊,交付鄭思危。
隨後飛騎走掠如電,撲向景陵邑,被告知聖駕已往乾陵去,鄭思危匆忙跟上。
今上登基之初便興造乾陵,徙山東豪富之家住陵邑,如今六七載過去,山陵初現雛形,城邑也初露崢嶸。
將作大匠、少府丞等隨上巡乾陵。
元初三年的燕王叛亂,戰馬一嘶廢錢千萬,陵墓的修建也緩下來,鄭思危到時,見工匠、刑徒等篳路藍縷,還在搬運神道上用的青磚。
將作大匠在與皇帝儀事。
鄭思危報了訊,齊凌忙中還是宣了他過去。
鄭思危奉上那封囊書。
皇帝面前的案上擺著山川輿圖,將作大匠還在說話,他往後稍卻上身,在案底展開絹書飛速掃掠了一眼。
只一眼,復正襟危坐。
須臾,似不確定一樣的,又在袖底展開那書掃視後半截。
「陛下?」將作大匠以為有軍機要事,意圖先退。
齊凌擺擺手,看著案上輿圖笑:「不必。」
等稟事的都走了,鄭思危才問:「皇上,提前擺駕回宮嗎?」
齊凌思索片刻,道:「行程既定,諸卿聽候,豈能輕改……過幾日吧,再等一等。」
他說罷,又重複了一遍「再等一等」。
他說著,將那絹書捏在了手中,折了兩下,收入袖底。
……
次日,皇帝尚未從景陵邑回來,李弈先到了長安。
不知出了什麼事,比他報上的時間足足早了十日。
也恰是這幾日,皇帝不在,舞陽長公主齊湄不知從哪裡接到了消息,在長安城北設台、溫酒迎接李弈。
官道上,北面來者風塵僕僕。
齊湄溫了酒,備上雁巾羹一鼎、熬鵠一鼎、炙犬肝一碟、梅子雀醢一碟……都用炭火溫著,為他接風洗塵。
齊湄的僕從覺不妥,勸她:「後將軍歸朝,恐有要務在身,殿下不宜張揚。」
齊湄不以為意,揚起玉盞一樣下巴,笑道:「上回他在宴上拂了孤的面子,若不讓他飲下這口酒,天下人都會笑話孤。孤是公主,他是臣僕。他從前的是章華長公主的幕僚,做得她的家臣,為何就做不得我的入幕之賓?」
說話間,幾聲哨響,聽得官驛傳來消息。
不多時,天邊暮春的青黃一線漸漸出現了幾匹戰馬身影。
仗著技高膽大,後將軍輕車簡從,衛兵不過十數騎,披掛北地風霜,那馬仰長著脖子噴著氣,與中原羸弱之馬大異。
齊湄單只見馬,心頭怦然疾跳,更勿論見那馬上頎長健壯的身影,那人鞍掛銀槍,目如狼隼,帶著征戰沙場之人獨有的冷硬氣息。
馬匹漸漸靠近,才看清他眉骨上留下了一道疤痕,像是新傷,齊湄喃喃嘆道:「白壁有瑕,可惜。」
李弈執韁前行,走過官驛後被人攔住了,奉者小聲稟報:「後將軍,舞陽長公主在前方設宴為你接風洗塵。」
李弈朝身後看去----馬後拉了一車,內里用鐵鏈和黑布捆裹了一個人,臉被嚴嚴實實的蓋著。
他低下頭對迎奉者說:「煩請閣下替我回稟公主,我羈押要犯,唯恐衝撞,不能參見。」
那人去了,很快又回來:「公主說,只要去喝杯酒,不耽誤將軍的事。」
李弈不悅的皺起眉:「此人關係要害,恕難從命。」
侍者來回跑了許多趟,齊湄堅持要李弈喝酒,李弈堅持推辭,不肯接近她設的鸞帳一步。
齊湄耐性漸失,自從帳間出來:「李弈,孤賜給你的酒,你是不是就不願意喝?」
李弈見她現身,揮手讓下屬與馬車皆後撤,下馬拜見。
齊湄怒火中燒,步步前逼。
李弈忙伸手攔住她,呵斥道:「殿下,臣羈押要犯,你不得再靠近一步,否則不要怪臣不能守禮。」
齊湄道:「孤不信,這是你編來誆騙孤的謊話。」說著要繞過他往馬車處行。
車中人聽到了她的聲音,探出一個頭來,頭上蒙著厚厚的黑布,嘴巴被堵住了,嗚嗚的出聲。
「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