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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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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肅殺(六)
「放肆!」就算顧忌皇后與朱氏女郎的血緣關係, 此時近侍也不得不出聲呵斥,兩人立即將朱令月拉離三尺之距。
朱令月被激起的情緒尚未平復, 被押著臉猶仰, 嘴唇顫抖。
朱晏亭面帶遺憾之色看著她,忽而輕嘆一口氣,轉過頭對奉絹書那人道:「拿下去, 燒了吧。」
緊接著另一人奉了一本玉藻台的冊子來,是關於朱令月大婚事宜的奏報。
朱晏亭在宮人攙扶下起身,兩指扣冊捻入指間, 道:「以後不要叫孤長姐。你出嫁, 孤這裡沒有陪嫁。你不是公主之身, 不能從宮裡出閣,玉藻台也無責操辦。你回稟太后,請朱、鄭兩家在宮外操辦,自行商議就是,大小事宜皆不必報於孤。三日之內請你離宮。」
「看在你和孤有那麼些淵源的份上,最後忠告你一句。要陛下指婚,你和鄭公子生辰八字是是要上聖旨的, 如果有一點錯謬,是大不敬之罪。」
「你要如實相稟。」
朱令月越聽, 面色愈發蒼白, 她在宮人壓制中輕掙兩下,胸口劇烈起伏:「你想好了,你真要和我……和父親母親撕破臉?」
似覺不足,她又道:「你和太后、和鄭氏也撕破臉?這對殿下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
朱晏亭冷笑道:「好一個名門閨秀, 你還沒出嫁, 就想以鄭氏新婦的身份跟孤談話了?」她走過兩步, 將那玉藻奏冊拍在朱令月泛紅粉腮上「等你真的過了門、得了封誥,配在孤面前站著說話的時候,再來和孤談條件吧。」
說罷,鬆開手指任那造冊垂直落下。
恥辱的深紅充灌了朱令月半張臉,她低垂下頭,望著落在她裙上的玉冊發愣。
朱晏亭已離去了。
「請」鸞刀毫無情感的聲音響了起來。
……
在長安,這個夏日和秋日最熱的無疑是皇后家的軼事。
先是八方來朝的大婚朝賀,後是家臣得封執金吾的風光,再是墮馬換相的風波,然後是同父異母的親妹妹要嫁給登上相位的鄭沅之子。
一連串的事件,無疑以朱令月要嫁給鄭無傷這件事最惹人耳目。
一時間朱氏炙手可熱,門楣生光,一越數層,連與皇后毫不相關的旁系子女皆得高嫁了幾個次第。朱氏驟然得勢,有些疏於管束的子弟行為難免有些張揚。
御史台有個年輕的小御史,沒經過什麼事,有一日提筆寫了幾句有關於朱氏的諫言,被一個年老御史壓住了手腕「慎之慎之,汝不知丹砂之灼乎?」明指皇帝丹砂御批,暗指一個「朱」字。
這件事後來悄悄傳了出去,「丹砂之憂」最開始在言官之中傳開,後被以前老丞相的門生有意張揚了出去,竟傳成了長安風靡一時的俗語。
就連丞相兒子鄭無傷,竟也混了個「丹砂貴婿」的渾名,與紈絝子弟流連作樂時,常常被歌舞伎拿來調笑,他自己卻不以為意,只卯足了勁在婚前放浪形骸。
民間鬧成了一團,朝中許多官員卻對此事諱莫如深,雖然朱氏看來放誕,但是皇后反對這樁婚事卻是擺在檯面上的,甚至因此與皇帝爭執過,因此鬧得皇上近一月不涉後宮,故而多數人對此事還是搖頭不作評價。
只有不知內幕百姓才覺得朱氏現在是最該關注的。
官員卻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品咂出來,繁花似錦下雲波暗涌,該關注的,一直都另有其人。
……
正午,桂宮。
入秋之後皇帝便移來此地起居,與留在未央宮的皇后兩地分居。
影投日晷,宮漏緩滴,進出宮人屏息凝神,唯恐行差踏錯。
皇帝近日心情不好這件事,不消說曹舒這種人精,就連新來的小黃門都能感知到。
不知為何,這日形勢格外嚴峻,流連寵臣李延照都被罵了出來。
曹舒只得親自捧茶奉進去,他心懷惴惴,見皇帝端坐大案之後,筆蘸御批硃砂,正望著筆尖上的紅色出神。
曹舒小心翼翼將茶盞放上去,躬身緩緩後退。
「你且站下。」
齊凌出聲叫住了他。
曹舒輕聲應了諾。
齊凌問:「朕搬來桂宮後,皇后派人來過了嗎?」
「來過了,來了幾趟,衣食都有添備,殿下一一過目,十分周到上心。」
本是得體周到的回答,齊凌面上卻更不好看了,又問「近日皇后可與太后可有什麼事?」
「沒有,殿下晨參暮省一日不輟,孝順和睦。」
「真就挑不出錯來?」
「……」曹舒愣神少晌,忽腦門上如亮光一閃,脫口而出道:「陛下莫非想找個由頭去椒房殿?」
齊凌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怒斥。
曹舒覷得這一機,猶豫良久,小聲道:「皇、皇上……恕奴婢不敬之罪,奴婢聽說,民間夫婦爭吵了,大多也是丈夫先求和的多。」
齊凌不以為然,嗤笑道:「你知道什麼。」
曹舒忙一縮脖子,謝罪不敢再言。
齊凌回過神來硃砂已洇在絹書上,凝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