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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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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長安(十一)
御史台有監督百官、匡正君主的職責, 雖然有時候會故意發一些言之無物的上表體現自己的存在,但是認真起來要上諫的時候, 上書規格、封裝的形式是完全不一樣的。
齊凌拿的那封上書, 是御史台最高級別的上書,代表御史台對它的高度重視。
朱晏亭就著他的手,展開一看, 原來是對齊凌婚後休沐其間,荒廢對鄭太后晨參暮省行為不妥的諍諫。
她默默讀完。
思忖片刻,在齊凌冷冰冰的眼眸里, 遲疑著啟口----
「……陛下以孝治天下, 如若陛下不孝順太后了, 天下臣民如何孝順君父呢?此行是十分不妥。」
說出來的話與御史台上書如出一轍。
齊凌順手就將那封書卷一卷,往她額上敲去。
他動作極快,袖裡帶風,朱晏亭愕然抬首,卻發現竹片在眼前來勢驟然止住了,「啪」的一小聲,輕輕敲在額發上, 幾乎沒有力道。
然而竹簡之後,君王的臉比剛才更加黑沉了:「你不知道朕為何荒廢?」
他將「你」字咬得很重。
朱晏亭慢慢將被他竹簡挑亂的鬢角撫平。
大殿中空空蕩蕩, 沒有其他人。
她語氣平和的開口:「妾知道, 陛下是為妾好,讓太后不至於太欺負我。」
這話說出來,君王的臉色才軟和了些許,把玩那簡書:「還有點良心。」
朱晏亭笑了笑。
鄭太后的這一局其實很好復盤----
稍微查一查, 就知道童謠是十幾年前就有的, 最初不可能是南夫人散布出去。
而朱晏亭七歲進長安, 在未央宮見過的只有寥寥數人:先帝、端懿皇太后、七歲的齊凌,還有就是鄭太后。
在下一代立後立場上和她立場最衝突的、知道她脖子邊有一個痣、並且有力去散布讖言的,只有鄭太后一個人。
本來,這一擊防無可防。
對方早在十多年前就埋下了線,這首歌謠一度在長安傳唱,只待有一朝萬一真的是她封后,只不動聲色挖出來,便能給她重挫一擊。
至少能埋下群臣對新後的忌憚之心。
壞就壞在,鄭太后貪心了,她想用這一首童謠一箭雙鵰,同時打擊齊凌親手扶起來的南夫人,為族女鄭韶鋪路。
所以玩了一出借刀殺人的把戲,使南夫人表面上來出這個頭。
可是人越貪心,同時操控的棋子越多,締造的局面越大,越容易使自己的目的暴露,因為每一顆棋子都有自己的欲望和私心。
南夫人愚蠢的在長亭殿埋下內線,使陰謀提早暴露,讓朱晏亭有了防範,從而使關眺留意,提前通報消息,給了應對的時間。
十之有八,皇帝能夠及時相助,也是從南夫人這裡查出的破綻。
一顆不大聰明的棋子的小動作,便能讓滿盤皆輸。
朱晏亭道:「陛下已經幫助過妾兩次了,接下來交給妾罷。「
她緩緩將他手中文書卷好,裝入綢封,再送回他手裡。
「女子的事,何勞陛下親自動手呢?請陛下明早按時向太后問安。」
齊凌陷入沉思,他在思考時,下意識抿緊了唇,薄唇的線條如刀刻一樣的很鋒利。
相工說,唇薄之人大多薄情,他便長了一副望著不會為情感耽誤的臉。
他同意了,只叮囑了他的新後一句:「注意分寸。」
朱晏亭眼眸微抬,羽翅般溫柔又細碎的目光划過他的面:「陛下說的是哪種分寸?」
齊凌淡淡道:「太后與諸王不一樣。」
直到皇帝走了很久以後,朱晏亭還坐在他方才的位置上,思考他所言的「太后與諸王不一樣」究竟有什麼深意。
她在心裡慢慢凝聚所接觸這些日子她的丈夫表露出來的特質,揣測他的志向、情感、喜好、底線,來為自己決策提供更多的思路。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皇帝顧念母子親情。
太后和諸王並沒有分別,都是爭奪一塊肉的狼。
天家無親情,這是她多年前接到來自「舅舅」那一道密旨時就了悟的事。
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性。
朱晏亭揣測,應是當下皇帝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安定內政和平衡諸王上,立後是為了他長遠利益下的決策,雖然短暫性忤逆了太后,他也不願意在這個關頭逼迫太后太緊,免得太后和諸王勾結一氣,給他削藩之路平添阻力。
應當是這樣。
……
第二日,皇帝如常前往長樂宮晨參暮省,過問太后病情,母子二人和諧如前。
皇后也表現得非常尊敬太后,每日到的比皇帝早,走得比皇帝晚。
天氣漸熱,老人身體小恙不斷,朱晏亭親奉餐食,侍羹湯,捧藥盅,色色親為,無絲毫貴女嬌滴滴的做派。
這日午後,在朱晏亭例常侍藥時,鄭太后不耐的歪過頭,避開了她奉來的一勺藥湯,轉過身朝里躺著。
她病中聲嗓沙啞:「我不信你不恨我,不必假惺惺的,拿喬做派。」
朱晏亭垂首攪和著碗裡棕褐色湯汁,聲音微低:「阿母,高堂是天,妾譬如仰承天光之野葛絲蔓,唯盼雷霆雨露,豈敢懷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