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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齊凌一動不動,似乎還沒睡醒,視線越過她發頂,雙目毫無聚處。

    宮娥為他披上玄底紋繡長袍,戴上長冠。

    威風凜凜的佩劍掛好,玉冠一襯,眨眼間變回熟悉的那個年輕君王,端的是龍姿鳳表,冠帶威儀。

    朱晏亭撫摸劍璏,捏著其上雕琢出的虎豹的尾巴,道:「劍之在左,青龍之象,刀之在右,白虎之象,黻之在前,赤烏之象,冠之在首,玄武之象,陛下為天下臣民表率,穆穆君威,當輔以相應的容止,勿恣情意才是。」

    她聲音毫無波瀾,也不管他會不會怒,會不會聽,算是在君王品行不端時,履行了勸諫之責。

    未料到話音剛落,他就俯首就頸側,在敷上粉遮掩那裡,笑了笑:「朕恣情縱意,惱我了?」

    朱晏亭渾身一僵:「長信少府魏倉來催過兩道了。」

    他解釋:「朕不能飲酒,是孟浪了些。」

    「……請陛下移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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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長安(八)

    等帝後到長信宮問安, 已經是日昳時,日過中天, 微微西斜。

    鄭太后面沉得似要滴下水來。

    皇帝問過安後, 揉著自己的額頭,沉默不語坐在一側。

    皇后禮節周全,行禮問安後, 在下首斂裾安坐。

    外面驕陽流灼,殿裡涼沁沁的。

    太后不悅的目光在殿內逡巡了一道,投向了曹舒, 聲音低沉慍怒:「早些年看著你還忠貞盡心, 怎麼越來越不像樣?」

    曹舒惶恐不已, 唯知伏地請罪,眼神依依的向齊凌坐的方向偷望,冀圖求救。

    皇帝按著自己額頭,非但無隻言片語的開解,連目光也沒往下面投,一派袖手旁觀的架勢。

    鄭太后說了幾句,只有一殿前奴婢唯唯請罪, 便有些意懶,朝曹舒揮了揮手:「罰俸一月, 小懲大誡, 下去吧。」

    她說完,便將目光轉向了朱晏亭,視線有意無意的,在她脖頸上停留了一瞬:「昨日丞相持節迎親, 皇后出殿的時辰怎會晚了一刻鐘?聽說長亭殿裡拘了一個女史, 天地交泰的好時辰, 這是因何緣由?」

    朱晏亭稍稍側轉過身,微傾上身:「蘭池殿女史侍奉不周,用金簪劃破了妾的頸項。妾也顧忌昨日是良辰,不好處置,暫且拘押,三日之後再行責罰。」

    鄭太后蹙了蹙眉:「哀家聽說那蘭池殿女史一直喊冤,可真有此舉?」

    朱晏亭答道:「戴罪之人束枷時,無人不喊冤,或意圖減免處罰,或者意圖脫罪。妾會廣納殿中之人所見,秉公處置,請太后放心。」

    鄭太后笑了:「……皇后傷到哪兒了?怎麼不請太醫令來看看?」朝魏倉下令;「去請少府太醫令師廣,讓他攜幾個女侍醫一同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兀自休憩養神的齊凌突然按了按桌案,站了起身。

    鄭太后的目光倏然轉至他身上。

    「兒子還有要務,先行告退,飧食後再來。」齊凌說著,眼風掃過朱晏亭:「皇后替朕多陪陪母后。」

    「是。」朱晏亭面色如常,恭敬應諾。

    鄭太后沒料到他這個當口要走,掩下驚色,蹙了眉:「大婚休沐,還有什麼事這樣忙?皇后的身體你也不上心?」

    齊凌笑道:「今日午後兒子要在宣室殿見列國使臣。其遠涉山河,上表恭賀,實不忍吝惜一面。」他含笑的目光掃過端坐的朱晏亭:「有母后垂憐,皇后身體定然無恙。」

    鄭太后沉默了片刻,勸道:「太醫令會將脈案送去宣室殿,皇帝忙完,還是過一過目,否則哀家也要替皇后寒心了。」

    皇帝滿口答應:「這是自然,脈案送宣室殿不必過曹,直接遞書房,兒會親自過目的。」

    齊凌走後,本就空曠的長信宮大殿愈顯得安靜,鄭太后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朱晏亭。

    朱晏亭微微垂首,低眉順目。

    從她面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仿佛木雕陶塑的偶人一樣。

    她越是如此,鄭太后目光就越深沉。

    從魏倉出門去請太醫令,到太醫令師廣攜帶四五名女侍醫進殿叩拜,其間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鄭太后和皇后一句話也沒有說,殿堂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宮人們噤若寒蟬。

    師廣行過禮,按照太后的旨意,為朱晏亭驗傷,號罷了脈,遲疑道:「殿下是施粉蓋了傷痕?」

    朱晏亭一動不動,面色逐漸變得有些難看。

    鄭太后在她一直不動聲色的面上捕捉到一絲狼狽,終於有一點笑意浮上了眼角。

    「你們幾個」她吩咐女侍醫:「扶皇后到殿內褪粉,讓太醫令診治。」

    朱晏亭猛然抬起眼睫,投向上首之人:「妾傷無憂,數日可愈,多謝太后關懷。只是……這傷口實在不必請太醫令看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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