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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仿佛還是昨日,章華長公主還坐在她身後,攜著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彈琴。

    她美麗高貴,行止溫雅,身上有瀟湘雲水的味道,髮絲垂落後頸窩像絲緞一樣。

    一舉一動,如同她寄盼給丹鸞台一樣的美好。

    ……就是如此,愈是如此,才更加令人無法忍受她的丹鸞台如今為小人所竊,燕雀所居,嘈嘈切切,耀武揚威,咂咂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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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琅琊(三)

    春夜,子時,一聲悽厲的尖叫打破了雲澤之畔的寧靜。

    白煙自丹鸞台升起----雲澤素來雲蒸霞蔚,水氣迷濛,煙霧繚繞,丹鸞台每日清晨夜半,也常常披繞雲霧,若天上宮闕。

    是以夜半時,突如其來的白煙並未引起人的注意,直到煙燻火燎的嗆人味道隨白煙滾滾而上,明火驟起,跳躍於廊檐之上。

    騷亂也和投入乾柴的火種一樣,在一瞬間被引燃,丹鸞台上越來越多尖叫、騷亂、攢動的人影。

    「鐺鐺鐺----」

    鐘磬之聲長鳴,響徹整個章華郡。

    作為一座木構的宮闕,以故章華國的國力為支撐,丹鸞台有最好的撲火措施,就雲澤取水,又有瓦瓮蓄水,雲池起波,但又煙霧,鐘聲一響,守衛雲聚,一刻鐘就能將這樣的火撲滅。

    但那是以前。

    去國治郡之後,丹鸞台成了一座富貴人家被特許留下來的逾制宮台,雖然恢弘博大如昔,卻有一個致命的重大弱點----今日的丹鸞台,不可能有當年郡國人馬的支撐,根本無法運轉這麼龐大的撲滅體系。

    按照朱恪的官爵,丹鸞台仆妾加起來止不到百人,調動了所有力量滅火也杯水車薪,捉襟見肘。

    耳畔人聲嘈雜,火越來越高,鮮紅色火苗竄上高台,舔舐著木台,覆蓋了檐廊,攀登上長闋。

    鐘聲還在敲,章華的百姓俱都從睡夢中醒來,丹鸞台畔數十丈開外,逐漸布滿圍觀之人。

    伴隨著被燒裂的柱子轟然倒塌的巨響,庶民或驚或哀,唏噓長嘆。

    ----章華之富庶,臨雲澤,連淮洛,四方通衢。曾是封國時,長公主齊睠臨台而顧,受四方來賓之賀,那道麗影,與數載拔起的華麗丹鸞台一樣,都深深鐫刻在人們的心目中。

    去國之後,章華郡和臨近的郡縣再無差別,封國人馬逐漸凋零,宮闕換了主人,少了僕從,多了宴飲,庶人可近,不再神秘。

    然而丹鸞台始終在那裡,是一個符號。

    就在今夜,這個符號終於被烈火所吞噬,在夜風的呼嘯之中,發出火滾木椽、衰朽和嗚咽的聲音。

    火光照亮了一大半的雲澤,紅彤彤若霞光照水,襯得月色黯淡無光。

    波光粼粼之上,是火光照映的艷麗顏色,殷紅火光從水面,也倒映入朱晏亭的眼眸里。

    鮮活熱烈的火光,胭脂一樣爬滿她的臉頰,烈烈紅色,卻浸不入她的神情。

    鸞刀攜箭囊侍列一側,看著她在火光和月色交映之中,宛若雕塑的身軀和略顯冷漠的神色,只覺她頗有其母之風----

    然而長公主雖殺伐果斷,手段卻還未酷烈如此。

    她嘴唇囁喏一下,還是開口:「女公子,此計雖好,卻有些可惜了。」

    朱晏亭似乎回答她,又像在喃喃自語:「身外之物,唯庸人困其中。有甚麼可惜的呢?」

    鸞刀嘆息道:「怎麼說,這也是長公主的故宅,您長大的地方……」

    「不合時宜之物……」朱晏亭說到一半,眉尖微蹙,緘默不再言語。

    二人說話之間,划槳聲起,一舟飛速劃至,劉壁從舟上躍下來,眼角被熏得黢黑,取下面上蒙的黑布:「請女公子速速上船!如女公子所料,章華騷亂起,吳儷親自來坐鎮,駐紮雲澤的守衛已大部調至丹鸞台滅火,當前正是脫身的好時機!我等將護衛女公子突圍!」

    朱晏亭點首相應,手持雕弓,一邁而上。

    鸞刀跟在她身後,一手捧箭囊,一手攜一小巧包裹,其間無他物,唯有從朱氏老宅取來的雁璧、玉指環以及絹書,聞蘿緊隨其後。

    朱晏亭登舟之後,發現船上少了兩個親衛,問劉壁,說是先一步出發去琅琊,作為斥候探聽李弈下落去了。

    又詢問他放火之事。

    劉壁道;「仆是照您畫的圖去的,果一點便燃,少頃便成勢,我等偷偷撤退時,那蘭夫人在台下哭天搶地,如喪考妣,說她一個人鬧出這麼大的事,朱恪不知回來會怎麼樣呢。」

    朱晏亭默然未答,鸞刀嗤笑道:「那朱公向來愛黃白之物,最貪戀丹鸞台上的奇珍異寶,常常在庫房中擦撫把玩,就是一日,如今他出門一遭,宮台化為灰燼,必有一場大怒要來,可惜不能一見他與蘭雲舒反目,快我心腸。」

    她想贊朱晏亭這一箭數雕的反間計用得好,卻見她身隨波瀾起伏,目只望著雲澤岸邊,似未將「蘭舒雲」三字過耳,便噤聲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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