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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蘭舒雲雖不知「沐猴而冠」的意思,卻聽懂了「燕鳴」的譏諷之意,怔了一怔,冷笑:「你就嘴硬罷,誰是燕雀,誰是鳳凰,不過幾日自然分明。」
朱晏亭撥完最後兩個音,在餘音震顫中,淡淡「此時此刻,已經分明了。」
……
她一曲緩緩彈罷,朱令月頭已經梳好,髮髻精巧,飾以金翠,掛玉珠,戴臂環,曳香囊,額間葳蕤佩花鈿,登時從一尚帶稚氣的少女,變作一個精緻美麗的長安貴女模樣。
蘭舒雲望著感嘆不已,摟她在懷,愛的不知怎麼是好。
「籍契。」
朱晏亭在屏風後提醒她。
蘭舒雲從懷裡取出一束簡書。
「劉將軍。」朱晏亭又喚了一聲。
劉壁應聲而前,取過簡書,拿在手中看:「卻是是鸞刀的籍契。」
蘭舒雲還欲說什麼,屏風之後,冷冷一聲:「送客。」
劉壁立時反手對蘭舒雲母一干人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蘭舒雲沒有料到他們一拿到東西,立刻就改換臉面,自覺大受冒犯,怒斥:「你……如此行徑,來日你要叩拜我女!你今日焉敢如此得罪於我?!」
朱晏亭「唔」了一聲,道:「守禮之客來,是當以禮相待。」
劉壁等聞言,以為她心軟,對自己作警告之語,一時進退兩難,怔怔之際,又聽她道:「然而這婦人無作客之節,在此撒潑,掌我仆之面,實無禮之至,爾等也不必留情面。劉將軍,有勞你替我----架出去。」
劉壁等人早不滿蘭舒雲,聞言精神一振,高聲應道:「喏」
立刻便湧上來兩三個五大三粗的軍士,再不作任何顧忌,兩人架起猶自罵罵咧咧、掙扎不休的蘭舒雲,如捉小雞一樣,架了出門去,往地上便是重重一摜。
登時將個華袍婦人摔得繡鞋斜飛,羅裙沾泥,衣上草痕,簪環狼藉,鬢飛發落。
蘭夫人被粗魯的架了出去,她跟隨的仆妾隨從也亂了遭,有數人反抗,卻耐不得真刀真槍的軍士,一時大多也被驅趕出去。鸞刀自攜了岸上幾個匣子,合上蓋子,扔到地上。
朝地面啐了一口,一言不發轉身回屋。
蘭舒雲摔在石子地上,全身劇痛,眼冒金星,不堪受此奇恥大辱,滿面紫漲,指著門口,破口大罵:「你……你這個過河拆橋,無娘養的衰女子!你來日定會後悔!」
劉壁眉頭一皺,推搡她一把,險些又將她推至地上:「還不速去!」
蘭舒雲見他們帶甲持堅,自己所攜家僕討不得好,倒退了幾步,穿了鞋,悻悻而去。
第13章 琅琊(一)
不知是否擔憂夜長夢多,吳儷的問名、納吉之禮進行得迅速而如火如荼,蘭舒雲走的隔日即遣僕從登上沙渚問名,為劉壁等所擋,吃了閉門羹。
後竟略過朱晏亭本人,就在丹鸞台議定了婚期,並昭之郡眾。
至此無人不知朱恪長女朱晏亭將許婚吳儷,迎親之期定在了四月初三。
吳儷未見過朱晏亭,只聞其容貌曾動天子,皇家血脈,出身高貴,又經宮廷師傅教養長大,乃其一生難覓之貴女,□□薰心,志在必得。聞沙渚上有守衛,恐李弈等人作對,仗郡守之勢,派兵將雲澤各個碼頭把守起來,緊密查驗,自謂「一隻鳥也不要放過去」。
並手書一封,令朱晏亭「好生待嫁」。
鸞刀將此事報於朱晏亭時,她已趁前一晚守備還不森嚴,在劉壁等人的幫助下,一葉扁舟潛回朱氏老宅,取回了朱晏亭放在臥房暗室內的一個徑六尺描金漆匣。
燈下,朱晏亭啟匣查驗,鸞刀見其中擺放的雁形玉璧,大雁從頭至尾有三尺長,渾身潔白,透若羊脂,唯有羽尖處有絮狀灰色,剛好成為羽毛著色,雕琢大雁回頸的姿態,渾然天成,栩栩如生。
鸞刀自宮中出來,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如此華美匠心的雁璧,不由暗中稱奇。
「下達納採用雁」「用雁為摯者,取其順陰陽往來」。
雁是納采之物,而能拿出這麼精美貴重的三尺整玉雕成的回頸白玉雁,非天家不能為。
朱晏亭將袖中藏的,鐫刻「凌」字的玉臂環放回了匣中。與臂環、玉雁在一起的,還有一卷輝煌奪目的金黃絹書。
鸞刀見之,心中疑雲重重,卻不敢深問。
低聲提醒:「女公子,昨夜奴從章華取物,路上耳聞,吳郡守已經把婚事昭彰出去了。」
朱晏亭輕叩雁璧,聽其相聞的啷噹金石之聲,微笑----
「我正是巴不得他四處宣揚呢。」
……
三月上旬,第一個巳日為上巳,亦稱褉袚節。
當此時,天地回暖,陽氣布暢,萬物訖出。
按風俗,這一日勿論達官貴人、還是庶民百姓,都要扶老攜幼,到江邊清洗除穢。
章華古有「萬澤之鄉」之稱,東有雲澤,西有瀟水、湘水,冰雪融化之際,春水潺潺自西而來,滿溢蘭皋,潤澤芳土,至此天地浩大,無處不聞水聲。
上巳日,章華比別處都要隆重,這日清早,雲澤之畔有喧鬧聲,是達官貴人的家僕先來水邊清掃場地,拉起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