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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鸞刀撫她鬢髮,只道:「李將軍說還有軍務,先回營了,他唯恐有人來為難女公子,留了幾個親兵守在外,女公子安心。」她緩緩端過藥來:「李將軍忠心耿耿,不忘舊主,此時也只有他給咱們雪中送炭,女公子燒糊塗了,想吃葡萄,他來聽著,火燒火燎就從雲昌冰庫取來,又連夜請了大夫。不枉從前長公主提拔他、女公主又救了他一場。」

    說著,舀起湯藥,一勺一勺餵給她:「不過奴還是勸諫女公子,今後萬不可冒進做這種事了,那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賊寇,倘有一個閃失,可就是萬劫不復之禍。」

    朱晏亭知道是劉壁等在外議論,令她也得知了,慢慢喝著藥,垂首聽她訓斥。

    她轉過頭去看葡萄,伸手捏住一顆,剝開果肉。這些葡萄都是從西域帶回的珍品,在新鮮時就被凍入冰庫,慢慢融化之後,皮肉吸飽了水,有些鬆軟。

    她病重喉灼,喝完藥嘴也是苦的,得一粒葡萄入口,果肉用舌尖輕輕一抵就化開了,酸甜交加,涼絲絲怡然生津。

    「鸞刀姐姐這幾年你是怎麼過來的?蘭夫人為難你了嗎?」

    鸞刀沉默了片刻:「我因宮裡出來的,懂禮儀,她讓我教導她的女兒,對我還算尊重………從前只道她品行不堪,並不知道藏這樣的禍心,要早知道他們夫婦這麼待你,我便該早早先刺了她,再從一息台上跳下去。」

    朱晏亭被葡萄汁水沾了一手,垂首在巾帕上輕擦:「幸虧你不知道,不然白為她賠了性命。」

    鸞刀侍奉她喝完藥,又打水來給她淨面,解下一頭如緞青絲,用茉莉、白芷、姜蘭等乾花浸的水,拉發持篦子篦著,道:「女公子婚事,那日奴恍然聽了一聲,可真定給吳儷了?」

    朱晏亭對著銅鑒里的自己,伸手擦去滴落在鏡面上的水珠,便露出了鏡面上自己嘴邊有一點冰冷的笑容。

    「朱恪做主為我定了,他一意孤行,我勸他不得。」

    鸞刀開口欲為她謀劃,卻見她並無憂色,反倒有坐觀之意,不由得憂心忡忡。

    蹲在她座旁,握著她的手:「女公子,現在無人為您謀劃,奴僭越說一句,長公主前車之鑑在前,事關女子一生,出嫁這等大事,你不可任人擺布了。 」捏緊她手指:「在章華,朱公勢力龐大,如今的局面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能耐他何。既然李將軍能弄到船,咱們想個法子,逃到長安去,先見見長公主的其他親族,再作打算也不遲。」

    鸞刀的手冰涼,目中殷殷切切,是在真心為她謀劃。

    朱晏亭心下一暖,回手覆住她手,輕輕道:「你安心,我就在白沙渚上,哪兒也不會去。」

    她遲疑了片刻,忽然低下頭,輕輕附到鸞刀耳邊,說了一句話。

    鸞刀驚得眼眸張大,手中梳子一時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啪」的一聲清脆之響。

    「這……這可是,當真?」

    朱晏亭定定看著她:「此事事關重大,切切不要宣揚,還有一事,勞你替我走一趟。」

    壓低聲音,絮絮而談,鸞刀聞之自有計較,心下大安,後話不提。

    不過多會兒,晨妝都沒梳罷,外頭響起噼里啪啦的腳步聲:「姐姐,鸞刀姐姐,又來人啦,這次好幾隻船。」

    略微黑瘦的小丫頭無禮衝進來,正是楚女聞蘿,她看到朱晏亭已經醒了,啪嗒跪在地上,磕頭:「請貴女安」

    朱晏亭問:「什麼樣的船,你看清了?」

    聞蘿道:「是一息台的船,有一艘船艷殃殃,像是貴女用的。」

    鸞刀心裡生疑,詢問細節,聞蘿年少稚嫩,口齒不清,偏生還未問清楚,就聽外頭響起爭吵推搡之聲,蘭舒雲有些尖銳的聲音夾雜其中,像是與劉壁幾個起了衝突。

    責劉壁等、說「沙渚無人」「孤男寡女」的論調。

    鸞刀冷笑:「粗俗不堪的東西。」

    她憋著一口氣,手中動作不停,給朱晏亭梳好頭,以葳蕤通草系偏髻上。

    朱晏亭才披衣起身,蘭舒雲便已闖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朱令月。劉壁等也跟了進來,試圖阻攔她,卻架不住她往人身上撞的撒潑勁。

    蘭舒雲推搡著前方人,見朱晏亭站在屏風前,發梳偏髻,面帶病色,眼角微揚的鳳目一動不動定她身上,腳步不由得放緩了一分。

    蘭舒雲待要讓她行禮,恐出了上次的笑話,若要就此廢了「母女」之禮,又好像被她唬住了一樣。

    硬邦邦站在原地,不知先說什麼,見朱晏亭正眼也沒瞧她,腳一抬,走到屏風之後去了。

    蘭舒雲氣了個倒仰,她這些年在丹鸞台養尊處優,頤指氣使慣了,近日卻連連在這裡碰了不少釘子,堵得面色漲紅。

    她站定,冷聲道:「朱晏亭,吳郡守明日要遣人過來行問名之禮,速速將你島上這些不知哪裡來的腌臢人清走,免得傳出去惹人笑話。」

    劉壁當久了李弈的親兵,脾氣最好,也不由得被她一會兒一句腌臢、野男人惹怒了,面紅筋脹駁道:「你這人何以如此不堪!虧你穿的也像個貴婦人,怎麼心眼子這麼污穢,成日裡就男女野合這點事兒,你還會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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