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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李延照讓人送的的這枚魚符,無疑是雪中送炭。
他當即應諾,一禮,毅然道:「請將軍代為轉告,末將多謝大將軍賞識,願為陛下殺敵,建功立業。」
那錦袍將領笑著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長道:「今日這馬首,你和大將軍一人射中一半,正是個好彩頭。看來你小子前途無量啊。」
說罷,在李弈拜謝之中,大笑而去。
……
那錦袍將領退去後,王安額上的汗水也乾的差不多了。
他抬眼,望著停在道上的輜車,此時日漸西偏,恰好將這車映照的暗影幢幢。王安目視之,只覺背後浸浸而寒。
他與朱晏亭,一次交鋒,見她斬賊入陣,二度碰面,聽她片言退將,已生畏懼之心。
單單看大將軍親衛隊對她的態度,他這個沉浮官場的人就什麼都知道了。
然而卻萬萬猜不透朱晏亭打發錦袍將領回去的用意----
她為何不願在大將軍的親衛簇擁之下回到章華。
只要方才的錦袍將軍送她去丹鸞台,朱恪必對她恭謹之至,不敢再輕舉妄動。
她為何要推卻?
王安心裡墜得發沉,又是一陣涼,只覺背後大有深意。
忽見李弈湊近輜車,二人耳語了什麼,李弈朝他走來。
「女公子請你近前說話。」
王安滿腹忐忑,不知當以什麼態度面對她。
他緩慢走上前去,幸而有幕簾相隔,附耳車畔,躬身彎腰:「女公子。」
朱晏亭微微一笑。
王安是識時務的人,很快就改口,從「朱家女公子」,換成了「女公子」。
她低聲道:「我的玉指環,將軍肯還給我了罷?」
王安登時覺得懷裡如揣了個炭火一樣的發燙,趕緊摸那指環,雙手捧上。
簾幕微動,其下兩指纖纖,拿走了指環。
「昨夜還要感謝王將軍,從賊寇之中救我性命,此恩我記下了,來日必報。」
王安此時恨不得昨日未曾惹她脅迫,而是主動提兵幫的忙,唯唯諾諾,滿口只道不敢。
朱晏亭又道:「將軍知道回去怎麼跟我父親說罷?」
王安一怔,小聲問:「說陛下派人護送您回來的?」
朱晏亭反問他:「那我為何不讓人送我到家呢?」
王安作恍然大悟狀,小心試探著問:「我就說從山上救女公子下來的?」
朱晏亭笑了笑,輕輕,一字一頓道:「倘若你將我遇到陛下之事說出一字半句,你私扣天子下聘之物一事,我將昭之陛下。」
王安面色驟白,嘴唇微顫,還未及說話,又聽她道:「倘若你保守秘密,三月之後,你當任章華太守。」
王安胸口突突而跳,切切挨近輜車,即便車裡人看不見,還是抱手行了一禮。
懇切應道:「諾。」
朱晏亭又囑咐他:「你再先去替我尋一身女子衣物送輜車中來,粗簡即可。」
王安此時自是無有不允,忙答:「諾。」
他一轉身,面上的筋還在因緊張突突而跳。
大聲道:「傳令,大軍開拔,回章華!今日之事,膽敢有人吐露半個字,軍法從事,定斬不饒!」
……
朱晏亭更換了王安送來的衣物之後,在車上睡了一覺,準備應付接下來的狂風驟雨。
現在,昨晚她救下李弈的事情朱恪多半已知情。
精密籌備殺掉李弈的計劃被她橫插一腳,搗得稀爛。朱恪一定憋著一肚子的火,等待發泄在她身上。
王安派人在前去章華傳信,得到了朱恪近乎氣急敗壞的回信,讓他將朱晏亭送去丹鸞台。
二十年前,長公主以戰功獲封章華國,以王爵之制,於雲澤之畔,起丹鸞台。
金台沙渚,星羅棋布,樓閣廊曼連星河,紫闕峨峨雲夢間。
繁盛時,園囿里有衡蘭、芷若、昌蒲、麋蕪、巴苴、薜荔……花草芳馨,終年盛美葳蕤。引雲澤之水灌溉,起燕池,吞吐雲氣。經雲氣吹拂,枝葉交疊的楩柟、豫章、桂椒、木蘭瘋長茂密,堆若綠雲,夏日裡透不出陽光,鵷雛孔鸞,白鵠青鹿徜徉其下。
台高八丈,直入雲霄,宮人上台需停留一半休憩,方能登台,故又名「一息台」。
如今章華去國治郡,按制這樣的宮闕不適宜朱家再居住。
但因去國之時今上尚未登基,那時朱晏亭還是穩穩噹噹的准皇后,先帝特許這裡作「鳳棲之地」,留了下來,今上登基之後也沒有下令收回,故按律,還屬於朱恪物產。
第10章 章華(十)
朱晏亭在家僕半是護送、半是羈押的跟隨下步行登台,在登丹鸞台的「一息之地」,碰到了現在住在這裡的,朱恪和蘭舒雲所生的女兒,比她小兩歲的么女朱令月。
朱令月才過及笄之年,雪膚鹿眸,靈氣逼人。她身穿蔥綠羅裙,腰系碧玉芙蓉絛,正領著僕從,舉絲蘿網,撲青蚨玩。
「阿姊!」
聽到這個稱呼,朱晏亭怔了一怔。見朱令月正對著她努嘴,示意她不要動。
她垂目而視,原來是一隻翠色青蚨停在了自己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