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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0:03 作者: 衣冉
朱晏亭抿著雙唇,沒有說話。
劉壁低聲道:「對長公主不利的謠言,早已傳遍章華。李將軍首當其衝……」
朱晏亭倒吸涼氣,微微仰面,雨水刷刷而下,沖的她眉目皆涼。
這三年,她被幽禁在老宅,消息不通,雖隱隱聽到了風聲,卻不知竟到了這樣的田地。
如此一看,章華郡不管是百姓還是士族,都信了謠傳,李弈敗走隕身,竟是眾望所歸,無一人願意伸出援手。
如山覆頂,如澤泱泱。
她已過世的母親,竟被世人口舌,污衊到這樣的地步。
牙間一痛,是不知何時緊咬住齒關,舌上亦傳來隱隱腥味,手中韁繩深深嵌入掌心,磨得掌中發白。
她緩緩閉目,胸口慢慢起伏,復睜眸定視劉壁,撥轉馬頭,猛一策韁繩。
「我們去找王都尉。」
……
章華郡去年征的正卒,都在郡城西郊的華陽縣屯兵操練。
近來賊匪橫行,都尉王安也在那裡常駐戒備。
靠近華陽縣,雨逐漸歇止。
狂奔走馬半個時辰,雪驄尚好,劉壁的馬已累得喘促不安,搖搖欲倒。
眼見前方就是軍營壁門,上有巡哨,劉壁加了幾鞭,趕到朱晏亭馬後說:「女公子,倘若喧譁大營,無論是誰,都尉都有權無令先斬,您一定要好好說話,切莫急躁。」
「……」
駐馬營前,朱晏亭對守備衛士道:「回稟你們都尉,章華長公主之女朱晏亭有要事求見。」
衛士聽這名號,不敢輕忽,應聲去稟。
不一會兒,他迴轉過來:「都尉請女公子營里說話。」說著招呼人敞開壁門。
朱晏亭道:「勞煩你再替我稟都尉,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只有兩三句話,請他來壁門一聽。」
衛士依言又去。
約莫一刻鐘後,披甲執銳的章華都尉王安出現在了壁門內,身後跟隨數個親兵,策馬緩緩走出來。
他面上倒還禮貌,看不出什麼情緒,勒馬停在二人幾十步之距。
道:「朱家女公子?你深夜造訪,有何貴幹呀。」
他說出「朱」字的瞬間,朱晏亭嘴角便揚起了一個弧度輕微的笑。
王安以前也是母親的舊部,此人出自名門,只不過長公主評價此人「辭大無功,言過其實」,故不與重用。李弈作章華國都尉統兵的時候,他只是麾下一隊率,司掌糧草輜重。王安那時便常有怨言,說長公主任人唯親,任用李弈這等寒門之子,打壓章華本土士族。
長公主去世後,他這個本土士族便順理成章扶搖而上,頂了原該是李弈的位置,領了章華郡都尉的職。
他此時,定是最恨不得落井下石的那一個。
朱晏亭沉默片刻,道:「都尉,李弈李將軍今晚遇險----」
她話沒說完,王安便有些慍怒的打斷了她:「斥候無信,軍信非兒戲,請女公子慎言。」
驟被打斷,朱晏亭眉尖輕蹙,頓了一頓,續道:「我將赴李將軍處,請都尉調兵護我。」
王安大笑:「好大的派頭,你以為這章華郡,現在還姓長公主?」
朱晏亭愕然失笑:「不然?我母與陛下同姓,是他親姑姑。章華不姓她的姓,莫非要姓你我的姓?」
王安自度失言,怫然不悅。
冷哼道「你願意去你便去,郡兵無令不可出,我不做違抗軍令之事。」說罷撥轉馬頭,就要轉道。
朱晏亭亮出掌中一物,揚聲道:「王都尉,你看這是什麼。」
王安側目而視,見她指間出現一物,珊瑚為絡,葳蕤墜著一枚通體潔白,雕鏤繁複的玉指環。
王安嗤笑:「你莫不是想以此物收買我?」
朱晏亭又道:「請將軍復細看。」
她將指環遞給劉壁,劉壁策馬上前,送到王安手中。
王安緊蹙雙眉,藉營上火光,細觀指環,於瑩然白玉之內,看到了陰文的淺淺一「凌」字,倏然色變。
這正是新登基的皇帝單名,元初元年,此字已諱為「陵」或「淩」。論理,無人敢冒著大不敬的罪過鐫刻。
他眯眼細看,確實是「凌」,一點不差。
玉指環,是納採信物。
這個鐫刻著今上之名的玉指環,出現在曾經是准皇后的朱晏亭手上。
王安滿腹狐疑,抬眼觀察朱晏亭。
火光艷艷,映照她面龐,被雨水打濕的頭髮還沾她面上,連她坐下貴比千金的雪驄也鬃毛聳刺,如同剛從水中撈出來,換個人早已狼狽至極,朱晏亭卻如雨澆玫瑰,越冷越艷,容光攝人,叫人挪不開眼。
天下皆盛傳陛下不願立她為後。
可,三年後位空懸也是不爭的事實。
王安輕喃道:「莫非此次聖上東巡,與你有關?」
距離太遠,朱晏亭沒有聽清:「王都尉可想好了?」
王安轉著玉指環想,天意不可度,上意不可測,萬一他朝一旨聖令封后,此時開罪與她,絕非明智之舉。
可朱恪在章華勢大,自己頂頭上司還是他學生,王安也萬萬不願在這個當口觸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