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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9:02 作者: 瀧芽
    這一冬天,家家戶戶都是蘿蔔土豆加白菜,農村就這幾樣菜,反反覆覆的吃,最多的就是吃白菜粉條燉豆腐,吃著舒坦又暖和。饞了的時候,就在裡面加點肉片,也是一個絕。

    可再好吃的東西,吃上一個冬天都吃噁心了,吃的嘴巴里都是同一個味道,想吃點新鮮的,帶點綠色的,就這個芥菜了。

    張萍萍沒事幹吃過早飯就和張領娣倆人去田邊摘芥菜,張萍萍帶著張鶴軒,給他拿一個小馬扎讓他坐在路邊和其他人閒聊,這件事對張鶴軒來說倒是挺開心的,在家裡悶了一個冬天,總算能出來曬曬太陽了。

    可這風還是涼的,張萍萍又給張鶴軒蓋上一個軍大衣,才放心去摘菜。

    張領娣好久不找張萍萍聊天,見了張萍萍就拉著她說話,說的都是大妞的事,大妞的工作,大妞的男人還有大妞的孩子……

    這女人在一起就是這樣,談孩子,談男人,就是不咋談自己。

    張萍萍又沒有男人也沒有孩子,只能在一旁聽張領娣絮叨,而張領娣又是個愛說話的,說起來嘴巴就停不下來,嘰嘰喳喳的沒個完。

    一起來摘薺菜還有其他的婦人,這一到春天,大家都是圖個鮮,反正你摘了她不摘就沒了,大家都去摘,都不想丟了這個便宜。

    幾個婦人蹲在田邊摘著,聽見張領娣一直說個不停,就在那裡笑,她們年齡都差不多,都是做了奶奶或者姥姥的人,自然也有共同話題,幾個人說著笑著,一會兒就摘了許多。

    這中間就有一個婦人對張領娣說:「你看你,話都讓你說完了,我們都沒聽見你大姐說話。」

    張領娣也跟著笑,「那我大姐不說,可咋辦。」

    張萍萍蹲在那裡摘著薺菜,笑道:「我喜歡聽你們說。」

    那婦人和張萍萍差不多大年齡,從小也是見過的,便道:「我真的沒想過,你還會和我們一起摘薺菜。現在想著都覺得不可能。」

    那婦人說著又笑了,「小時候我們看你啊,就跟看那仙女兒一樣,誰也不敢和你說話。那時候我們都穿的啥,你穿的啥啊。我們連窩頭都吃不上,你吃的都是什麼點心,我們有時在你家大門口站著往裡看,也有扒牆頭的時候,就看著你啊,一小口一小口的,急的我們在牆頭上跳腳,想著一口吞下去才解饞。」

    張萍萍聽著就笑了,說:「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都忘記了。現在大家都一樣,都是勞動人民。」

    張領娣倒沒有那時候太多的記憶,只知道自己家以前很有錢,但具體多有錢,她就不怎麼記得了。畢竟那時候年紀小,等她長大了,就全變了。

    那婦人聽著張萍萍的話,轉頭對旁邊的人說:「看看,張萍萍還是那麼會講話,人家講起來就是和我們不一樣。」

    張萍萍蹲在那裡摘菜,這一會兒覺得蹲麻了腿,便站了起來。

    她低頭看見那些婦人跟沒事人一樣,照樣摘著,自己妹妹張領娣也是一樣,就趕緊跺跺腳,繼續去摘。

    張領娣抬頭看著她姐,知道張萍萍就沒幹過著地里的活,便說:「大姐,你別弄了,去坐一會兒吧,我給你摘。」

    張萍萍連忙道:「這哪成,你摘你的,你們家人多。」

    張萍萍隨即又蹲了下去,就聽到那邊的婦人們已經換了話題,說起來學校里的那個年輕女老師。

    這個年齡的女人,都是不願意承認二十幾歲的漂亮女孩的。

    如果一個小姑娘,十幾歲,她們見了都會說,啊,真漂亮的娃兒啊。

    如果一個女人,結婚了,不過多少歲,大家也會紛紛讚嘆,「誰誰家媳婦好看著呢,細皮嫩肉的。」

    只有對二十出頭,沒有結婚,也沒許配人家的女孩子,她們都是吝嗇的,是不會說她們好看的。

    但這些女孩子又會經常成為她們談論的對象,就像是在紀念自己的青春一樣,又感慨又傷懷的。

    幾個婦人說著話,說的就是那個女老師,那老師怎麼怎麼窈窕,怎麼怎麼招人,怎麼怎麼膚白,又是怎麼怎麼細腰圓.臀的。就像她們之前談論張抗抗一樣。只不過張抗抗已經再嫁,不再是寡婦了,她們便沒了興趣,轉到了這個女老師身上。

    女老師姓童,連姓都很好聽的一個人,單字一個畫。孩子們都叫她童老師,孩子媽媽們說起她時,都是那個姓童的。

    張領娣在一旁聽著,自己沒有孩子上學,自然沒和老師接觸過,就問:「這老師有那麼好看嗎?」

    那邊婦人撇撇嘴,「就那樣唄,城裡來的,細皮子,總歸和咱們不一樣。」

    這種自嘲式的嘲諷,其實是想引來更多的共鳴,果然,那婦人說完,幾個女人立刻附和,「就是就是。」

    語氣已經很明顯了,到她們這裡不再是什麼自嘲了,而是明顯的排斥感。

    張萍萍倒是突然想了起來,以前說過的一個年輕女老師,說和四福關係挺好的一位,也是城裡來的。

    張萍萍就多嘴問一句:「那老師是不是來了有兩年了?」

    「嗯,反正不是剛來的。」其中一個戴著花帽子的婦人說,「來了幾年了,也沒說走,當初來的時候我們還說呢,這幹不了兩天就得走,誰知道,她還真的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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