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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5:24 作者: 七寶酥/馬甲乃浮雲
「為什麼你們都知道?」我真想為這句話配上一個搖動顧雪琪肩膀咆哮的動作。
她直起身,看過來的眼底一片清明認真的光潛伏:「有件事,我一直藏著沒告訴你,但是現在看來吧,最好還是要說一下。說之前,我希望你保持客觀的態度來傾聽,來分析,來判斷我底下所說的一切,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你自己的心。」
××××
從顧雪琪家回來的時候,我沒有開車,把車鑰匙留給了顧雪琪,想讓他替我開回來。
而我,一個人在公交車站台坐著,路上車如流水馬如龍,行人川流不息,卻到底是沒有可以為自己停留的人。偶爾一輛公交車停下,擠得跟飽滿得快要溢出的沙丁魚罐頭似的,讓人連想踏上去的欲望都沒有。
我身邊坐了一個穿短裙的女孩子,扎著雙馬尾,頭髮黑亮直長,幾乎齊腰。
她伸展收攏腿,來來回回做了好幾次,很無聊的樣子,我目光在她臉上繞了繞:「你在等人嗎?」
大概是沒料到身邊這個怪阿姨會和她說話,她的驚詫從眼角蔓延:「嗯,等男朋友呢。」
「多大了都有男朋友了。」我溫和的調侃他。
她完全是得意的口吻:「為什麼不能有男朋友?我男朋友可帥了,」女生頓了頓,因為驕傲微挑的眉毛忽然鬆懈,完成月牙半彎:「誒誒,我在這呢!」
我也循著她看的地方打望,人行道對面,漂亮的山地車上是個漂亮的男孩子。
他也遙遙隔著一馬路的人流往這邊看,等交通指示燈圓圓的紅色變為走動的綠色人形的時候,他慢吞吞騎著車過來了。
我身側的女生,已經激動的站直了身。
這幕場景竟然叫我品出七夕鵲橋相會的那股味道來,不知是因為被此情此景感動還是憑空而出的憋屈已久痛楚,莫名的鼻子一酸,在男生過來之前,我把本來要洶湧而出的淚水拼命壓抑了回去。
「啊~薛老師,好巧啊~」過來的男生是章毓,眉眼都是和焦躁夏日不符的清慡。
我想起這會的時間該是還在上會計班:「你逃課了?」
他臉上是一貫的笑容:「不是薛老師的課我都不聽的。」
旁邊那女生大概是不滿自己被無視,少女特有的嗲聲嗔怪:「章毓,你都不理我!」
章毓這才去看她,最終目光落在她腳踝:「你不是說腳傷到了讓我來接你嘛,我看你都來回跺了好幾遍完全沒壓力了,」他又高度熱情地看向我:「老師怎麼也在這?是不是等車吶?」
「嗯。」
「老師,你家在哪,我載你回去吧,等車小心曬黑了,你老公不要你了。」
章毓隨口說出的話瞬間擊中我的軟肋,我有點愣。
「章毓~~~~~~~~」旁邊那女生嗓音已經發顫了,顯然氣得不輕。
為什麼男人都不珍惜身邊的人呢,我看著她,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接過話:「好了好了,章毓,別鬧了,好好送你女朋友回去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章毓語氣全然是不顧他人感受的天真:「她只是喜歡我而已啊,我又不喜歡她。」
她只是喜歡我而已----
是啊,她只是喜歡我而已啊,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啊。
腦海里驀地閃過蔡康永的一句話,我愛你,和你無關。這句話好可愛,好可悲,好可笑,好可憐。
我看著面前少年秀氣的臉孔,想,要是顧行止也跟你一樣有話直說就好了,我也沒必要如同故事裡的丑角一樣陪著他演戲。
××××
最終,我還是同意章毓載著我離開了。
私心作祟,純粹是為了體驗一下做「雲蔚」這樣的女孩子的感受,被對方用心在珍惜,而非貌合神離。
暑夏的天氣如人心一般不堅定易動搖,沿路下起陣雨,行人都作鳥獸狀散。
滂沱的水聲把前面少年的嗓音掩飾得分外不清晰,「老師,我們去躲雨----還是繼續往回騎----?」
「不要停啊----」
「啊----?」
「不要停啊----努力向前啊----」
吼完這一嗓子,傾灌的雨水,我明顯能感覺到有灼熱的液體糅雜雨水,沿著兩頰的弧線緩緩往下流淌,怎麼止也止不住。雨水密密麻麻交織著,砸向我的身體,現在環境一定是太糟糕了,要麼怎麼胸腔里都填滿酸軟難受的味道呢。
昨天下午,顧行止的外公咀嚼著雲蔚為他削好的蘋果,問我:「你是誰?」
而剛剛,顧雪琪盯著我眼睛告訴我:「我也是聽林維淵偶然隨口說的,雲蔚留學的國家是日本你知道嗎?顧行止去日本那時,雖說是因為公司的事務,但是私底下其實還去看了雲蔚。」
其實後來顧雪琪依然勸了我許多,但是我大多閉著眼似聽非聽。
我把側臉貼近少年被雨水泡濕的背脊,接著雨聲的掩蓋,喃喃道:
「為什麼外公不喜歡我呢……?」
「外公不喜歡我也罷了,為什麼連他也不喜歡我呢……?」
「我一直以為他也喜歡我呢,其實事實好像不是這樣……」
「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真正愛自己的人啊,什麼時候才能不受傷啊,什麼時候付出才能得到同等的回報呢,什麼時候才能嫁人啊,是不是沒那麼一天了呢……」
估計是感覺到什麼了,章毓在前面大聲問我:
「老師----你怎麼了?我怎麼感覺你哭了----?」
「沒哭啊----」
「那後背怎麼熱熱的啊----?」
我將抽泣聲壓抑下去:「那是老師的口水吧----」
「……」
最終我只敢咬著唇,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
回到跟顧行止同居的公寓,地板上也是一大片濕漉漉的水汽,衛生間裡傳來花灑窸窣的沖水聲,他大抵也是剛剛淋著雨回來的吧。
顧行止的長褲就擱在沙發上,皮夾平攤在茶几上,桌子上擱著回來習慣性喝杯熱水的玻璃杯。
最終,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皮夾上。
好像是為了得到什麼確定一樣,我沒換拖鞋就拖著一路的水跡走過去,蹲□,翻開他的皮夾,第一次去觸碰他的私人物品,恐怕也是最後一次。
外面因為下雨的緣故,天光昏暗,室內也沒有開燈。
我站起身的時候因為腿麻,膝蓋「咣」的一下撞到茶几的一角。
浴室里的水聲戛然而止,裡頭是日夜熟悉的聲音:「薛瑾,回來了?」
我捂住嘴,把腿上剛才因為撞擊的疼痛,以及胸口的酸楚所帶來的哭腔咽進喉嚨,回答他:「嗯----」
「今天出門帶傘了嗎?」他在浴室里波瀾不驚的問我。
「沒有,淋著回來了。」
我說完話,把皮夾闔好放回原處,最後一眼瞟了瞟裡頭夾著的一位女孩子笑靨如花的相片----
這個女孩子,她叫雲蔚。
【口三八】
接到老媽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審核這個月公司的財務報表,剛把手機蓋翻開,那頭就是聒噪的搓麻聲,她尖細的嗓音就糅雜在裡頭:
「小瑾啊,明天有個相親,你要去伐?前院張奶奶臨時通知我的,對方大概什麼情況我還不了解呢,不過聽說家境蠻不錯,要不你去看看?」
「好,行。」我把筆套擰上,合了帳本,側身拎起掛在一邊的包,走出辦公室。
在門口的時候,正巧碰到端著杯子去茶水間倒水的譚素清,她跟她兒子一樣都有驚人的潔癖,吃喝方面的事情必須親力親為心裡才有保障,她也看到我了,略微欠住身攔住我的去路:「薛瑾,聽說你跟我兒子分手了?這回真的分手了?你確定不是像上次那樣的,情侶間特別矯情的小打小鬧?」
「嗯,」我把辦公室門輕輕帶上,邊答道:「放心吧。」
「因為雲蔚的事情?我還以為你會努力一把呢,沒想到還是這麼懦弱。」她仍舊不忘挖苦我。
我看了她一眼:「他無情我便休,我要吊在一棵樹上吊到死嗎?之前我也努力過了,哦不,一直都是我在努力。所以現在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是問心無愧的。以前礙於你兒子的面子我讓著你尊重你且不針對你,並不代表我怕你或者我喜歡你。其實我每天都會把你們家人連帶祖宗十八代問候一百來遍哦~包括你,還有你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