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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5:24 作者: 七寶酥/馬甲乃浮雲
「薛老師,我有問題。」
我擠出笑:「嗯,請講。」
就被他一打岔,我想再對窗口的顧行止打個手勢說明什麼的時候,他一整個人已經從窗口消失了,像畫幕被不小心塗白了一塊,原先上頭的主人公完全尋之無影。
「薛老師,你有男朋友沒?我可以追你不?」他又問了我這麼兩個震撼世俗的問題,直白程度不改當年啊,而且顯然比求包養的戰鬥指數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全班因為這個問題一攪,下課前的熱火凝結到冰山一般沉默。
我放下已經抱在懷裡的教材,冷靜回答他:「孩子你才高三畢業吧,我已經三十歲了哦~你是不是過於緊張導致語言組織錯誤了?你確定不是想問『薛老師你有兒子了沒我可以追他不』這樣的問題?」
班裡鬨笑成一片,章毓臉黑成一片。與此同時,我也收到顧行止的簡訊,他說:公司臨時有急事,先走了,抱歉。我回了四個字:木有關係。
下課,章毓一直呆在教室門外,我走出去詢問:「怎麼還不走?」
「你管我。」他手肘抵在陽台欄杆,我轉頭就走,又被他急促叫住,「薛老師。」
「嗯,什麼事?」
他憋了半晌只為了一小句自我介紹,「我叫章毓。」
「哦~章魚啊?」我從剛才就想調侃他名字的念音。
「你就這麼叫吧,我很隨意的哦~」他絲毫不在意,一下子又恢復平常那種騷包自若的態度,大搖大擺越過我下了樓。
××××
第一天跟章毓同學下課前鬧得那個小笑話倒是很神奇的讓我跟同學們親近了不少。
之後課間休息的時候,經常有前排的女生主動跟我聊一些題外話,明星穿衣美甲什麼的。
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不會尷尬,有個女孩子甚至還驚訝說,老師你真的三十歲了?
當然,也有問顧行止那廝是不是我男朋友的,我說是之後,她們大多語氣里表達著羨慕,眼睛裡點滿失落的意味,「像小言男主角一樣的男人吶」----是啊,哪個姑娘不想遇上這樣的男人呢。
我抱臂倚在窗口,漫不經心對面前三個年輕的女孩子道:「大家都一樣,我也是外貌協會的嚴重患者。我們這樣覺得,對優秀男人的定義都是討喜的小言男主,猥瑣醜男都該被拖出去槍斃。」
她們樂呵呵笑了。
「所以我被一直剩到三十歲了,」我波瀾不驚地帶動一個轉折:「你們千萬別這樣。」
「老師說笑呢,都有那麼完美的男人了。」
我把原先擱在她們面前桌上的茶杯端起來,但笑不語。
其實吧,總有那麼一天,等到那個人出現之後,相信曾經年少的姑娘才會明白,只要是自己喜歡的,愛慕的那個男孩子。哪怕不是那麼優秀,不是那麼英俊,甚至不滿足起碼的基本條件,他依然是自己心裡的小言男主。
他一直是,永遠是。
就算年華會讓他發福出啤酒肚,磨滅他頭髮原先烏黑的光澤,他臉上的線條不再硬朗龜裂出乾枯的皺紋,他眼睛原先清澈的光亮逐漸渾濁,他指節顫抖都無法握緊你的手腕,他叫你名字的嗓音已然沙啞如礫。
----長相,財富,身姿都一無所存。而你卻依然可以用自己同樣並不動聽的聲音,叫他一句「老頭子」,陪他在公園的小道散步,心頭依然飽含少女一般黏稠的濃情蜜意。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唯獨我一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這才是真正該憧憬的愛情,而非現今這個時刻掛在嘴邊念念不忘的「白高瘦錢」。
外頭陽光正好,樹下的糙叢被落滿明晰的光點,我站在窗口發了一陣呆等上課,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轉頭看到章毓站在我身後,說:「老師,外頭有人找。」
我回過身,見到一個女孩子站在外面,《Mina》這類的日韓雜誌的穿衣風格,扎著大光明馬尾,露出一整張小臉,清慡舒適且養眼的少女模樣。
我走向她,問:「有什麼事嗎?」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豎起掛在胸前的白色牌子,上面墨印著不大不小的端莊黑體字:
《東方日報》記者:雲蔚
「嗯……?」我不明白她的來意,這個報刊做的很大,東方的記者,也絕非等閒之輩。
她露出笑:「我最近要做一個關於學生假期補習班的新聞專題,但是每回來到這裡就想做個小採訪,總用一些老師不是很理解,尤其是初高中的。以為我是什麼私訪揭短的偏激記者。來了好幾次了,總是不順利呀,我還在試用期,不做出點東西來,估計沒辦法轉正的吧,」她自怨自艾了一番,專注地看向我:「您能幫幫忙嗎?」
「好啊。」我想也沒想答應了,上報紙的事情嘛,何樂而不為呢。
她放佛鬆了一口氣,笑容比剛才自然得多,差點就要抱住我:「太好了!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明天下午就來給您做採訪!」
然後就風風火火地挎著包小跑下樓了。
我站在原地,看了她背影許久直到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界。
----總覺得這女孩子有些面熟,到底是在哪裡見過的誒?
作者有話要說:關門,放女配~~~~~~~
前段時間太忙,期中考好幾門專業課,結束了考試,結果又被臨時拉去參加學校的紅歌會,臥槽!
直到昨天終於忙完一切。
所以這幾天的更新被擱置下了,
又被過高的霸王率搞得心情一直不好,疲於寫文。
對不起各位大人了~
底下更新會穩定的,隔日或者日更。-v-
【口三四】
KD班的最後一次聚會是在會計班考試成績出來之後了,彼時用來補課的老市區圖書館大樓下的梧桐葉子都泛黃,外頭白茫茫天地間滿目金黃。
我站在講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冠冕堂皇的賀詞在職場上倒是信手拈來,但是在在一群比我小十歲的孩子面前卻是唇舌晦澀,突然間能理解了高考後那些老師的心情----
到最後只是深深鞠了一躬,彎腰的時候眼眶瞬間紅了一圈:「謝謝大家了----!」
前方的台下是一片熱烈的掌聲。
今天是「坑爹」班全體學員的告別儀式,顧雪琪特意訂了一個大蛋糕讓我帶來慶祝本屆百分百的通過率,並且似乎有要把坑爹的品德繼續發揚光大的打算。
「下次別找我了,」被一群孩子們欺負的滿身奶油,躲到衛生間裡好不容易清理掉,我帶著幾處濕漉的水斑走出門去,對等待我的顧雪琪抱怨:「一把老骨頭折騰不起啊。」
顧雪琪在用鑰匙扣上的指甲剪扯身上毛衣落出來的線頭,頭也不抬:「嗯,知道了。」
「還有三個月就過年拉,都三十一歲了,真是越來越凋零了,」我用囚徒拉牢門柵欄的姿勢拽著欄杆,遠方天空湛藍:「天氣不錯。」
「嗯,」顧雪琪走至我身側:「你被辛棄疾附體了?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好個球啊,見過我這麼磕磣的辛棄疾麼?」
「你真要去啊?」她轉移話題,拍了拍我的後背。
乾燥的風穿過眼睛,我在濕潤前飛快掉過頭,用刻意帶笑的嗓音回答她:「嗯,走吧。」
顧雪琪拉住我手臂:「估計一時半會還走不了,那孩子好像還在那等你呢。」
我回頭,見她正朝樓下努嘴,順著望去----
章毓正站在大道邊的梧桐樹下,也在朝樓上看,見到我後,興奮地揮舞起手臂,日光灑了他一臉。年輕的臉,如同恣意生長的繁茂青糙,把不咸不淡的秋天都蘊藉出一點春日朝氣的味道。
顧雪琪聲音倒是很平靜:「這孩子好像還真挺喜歡你的。」
我把聚焦在少年身處地的視線又轉回來:「算了吧,我都可以當他媽了。」
「也是誒,顧行止也就比你小三歲,他媽都那麼心存偏見。要是你跟章毓在一塊,這孩子的媽估計得提著大刀來砍你腦袋瓜子,好聚好散吧。」
「嗯……我去解決掉。」
「好,我在對面的小咖啡店等你,你快點溫酒斬華雄,」顧雪琪急急叫住我:「薛瑾啊,你真的要去啊?」
「嗯,幹嘛不去?」說完,我下了樓,下了三節階梯,我才意識到,也許顧雪琪問我的那句「你真的要去啊」並不是關於章毓的事情。
算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