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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5:24 作者: 七寶酥/馬甲乃浮雲
經常有扎堆的外班女生來我們班門口對著裡頭探頭探腦,或者像一群小麻雀般聒噪的路過我窗口,我通常皺著眉看回去的時候,她們又尖叫著如臨大敵一樣驚懼又開心地四竄開來;有的時候會走在路上被女孩子攔下來送書信禮物什麼的,我一般拒絕接收這些,有時間寫這些滿篇幅不切實際的字眼為什麼不好好鍛鍊自己的作文水平?花不少的錢只為了讓我在半夜聽八音盒不停循環播放「叮叮噹鈴兒響叮噹」嗎,我還不想每天過聖誕節。
因為是在理科實驗班,班上女生也是很少,偶有前後的一位或者兩位女生來問我題目,我耐心講題目的時候她們通常完全不在狀態的聽,「嗯嗯啊啊」地敷衍我,咬著嘴似乎在憋笑,臉漲得通紅,面色狎昵,我無法再進行下去了,擱下筆,說:你是來問題目的嗎?如果不是的話,你可以走了。從此以後,她們再也沒找過我。
「女」,閒暇無聊的時候會在糙稿紙寫下這個字,女子為「好」,女少為「妙」,既然是與美好事物相關的一個東西,為什麼會這麼詭異。尤其是我的母親以及她的所有姐妹,每天不停甩著刻薄的嘴皮子諷刺彼此,身材,著裝,年齡,見微知著,揪著一小點缺陷就不停地進行人身攻擊,罵完之後又在沙發上笑成一團。不光是她們,包括我以前在醫院,大街,任何公共場合見到的女人,常因為雞毛蒜皮就吵起來,連暴躁起來的打架方式都神奇得要死,扯對方的頭髮,如同兩頭母牛在角斗,真是有一種在圍觀世界第十大奇觀的驚心動魄感。
太可怕了,女人……
一直是校足球隊的前鋒,有一次,跟我關係極好的那個守門員男生扔給我一瓶水,坐到我身邊,問我:「顧前鋒啊,那麼多女生追你,怎麼不見你談戀愛啊?」
我擰開瓶蓋,想了想:「不喜歡。」
「你不喜歡女人?」他跳開離我一丈遠。
「嗯。」我撐到身後的台階上,看回去。
他捏緊手裡的礦泉水瓶,嘎嘣嘎巴響:「還是說……你比較喜歡男人~?」
相較起來,確實是男生比較好相處,我如實答道:「嗯,怎麼了?」
他沒有回應我,尖叫著狂奔離開了……
「……」
從此,球隊裡曾經稱兄道弟的隊員們都和我疏遠了。
我記憶力一直不錯,對別人的名字過耳難忘,而且女生的名字更為好記,她們名字里的大多數字眼都很相近。我鮮有不用記名字就能記下的人,不過有一個,有一個女生,我一直都能記得她,雖然完全不知道她是誰,她的名字她的姓氏都無從知道,我也沒這個空閒去調查。初三全校夏季運動會的時候,我參加的男子4×100接力跑,她從操場中央的糙坪上突然箭一樣衝進跑道,她自己好像也意識到不對,但是已經要撞上我了。她那時比我高,跑得速度極快衝勁很大,我也一樣,我為了避她被自身的慣性甩進了邊上的綠化從。後來跌在綠化帶里基本不能動被團團圍住,我忍著痛眯起眼在人牆的細fèng里尋找肇事者,她正馬不停蹄地沿著白色大道朝高中部教學樓的方向狂奔,放佛糙原上被獵豹追逐的麋鹿那種極限式的狂奔,甚至給我一種大江東去的洶湧感,我這才意識到她應該是我們學校的是高中部的,而且,她剛才撞我那一刻的跑步速度還不是她的……最快速度……真可怕……
「……」真是不懂規矩,我目送她消失在樓梯口,支起唯一還能動彈的左臂揉掉頭上的糙屑。
很神奇的,我記住了那張迎面而來的臉,以及那雙眼睛裡莫名浮上的一層驚懼,還有她喜感的飛奔,這些都很深地印在了腦子裡。想起她來,就覺得好笑啊。
感謝這個莽撞的不知名女生,我在醫院得到了長達數月的閒憩,還逃掉了讓我壓力倍增還沒想好如何面對的一次中考。
其間她來偷偷探望過我好幾次,我都知道。
第一次我正睡得迷糊,她拎著一袋水果推門進來,腳步輕的像一隻貓,她停在我床邊,輕聲輕氣說了句「謝天謝地還好沒死,我們班那群花痴要是知道的話會殺了我……」就又輕步離開了。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摸准了她來的時候大多是周六下午5點的樣子,就習慣性悶在枕頭裝睡。
她第二次來的時候,把我來不及收好攤在被子上的物理書翻了幾頁低罵了兩句「我靠,斷了爪子居然還看物理他怎麼翻書的?用腳趾頭?噫,好噁心~」,然後她把書順手扔在了我臉上……=______,=|||
第三次,這個女生買了花插在我床頭,邊整理花束邊自娛自樂:「像我這樣的如花美少女浪費光陰來探望你這種辱臭未乾的小孩子的精神實在是太偉大了!」,小孩子……我忍不住皺起了眉。
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她說,「我後天就高考啦,積點陰德和人品,原諒我吧」,然後,我能感覺她蹲在我床邊,誠懇說了三個字「對不起」。那天,我第一次想再好好看看她,憋不住想睜開眼,就睜一點,微微眯著,讓睫毛掩飾住自己,視覺的局限,我看到的畫面完全是模糊不清的,唯獨留下的,只是她浸泡在紅色的餘暉里,輪廓朦朧,像美麗的幻象一般地離開了。
她讓我想起宮崎駿的動畫片《貓之報恩》裡頭那隻肥肥的流浪貓,木塔,對,就是他,又呆又自戀。
不過從那天起,她再也沒出現過,我大概也是已經把她給忘記了,這個路過且取悅過我少年某一段閒暇時光的女孩子,稱不上討喜卻也很神奇的不讓我排斥的女孩子,光陰還把她印刻下的那些並不算多清晰的影子差不多給磨滅掉了。
我也許是徹底忘了她吧。
後來,我上了大學,專業依然是自己擅長的數學,世界很小,我也在這裡遇到了我的小學同桌,她變成了我的副部長。大學交友範圍是非常廣泛的,頻繁的學生會社團活動也讓我認識了不少朋友,尤其是大學的女孩子……怎麼說呢,想不出什麼形容詞,原諒我一個理科生的詞彙匱乏,總而言之比較放得開吧,那時,我也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女朋友,所謂初戀。
她名字叫雲蔚,長相和性格非常可愛,對我也是很好很主動,可我不太明白女孩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不知該如何回應她。
大學開始前,我母親已經找我談過話,她開門見山:行止,你如實回答,你心裡是不是有一座斷背山?
我:……
她:天哪!不會真的有吧,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媽,沒有,我性取向很正常。
她:那好,你快找個女孩子談戀愛吧!
迫於母親每天的念叨和給我壓力,而且那段時間跟雲蔚走得最近。順理成章的,我答應了她的追求,和她變成了男女朋友。她像個兔子,完全一副柔軟懦弱的模樣,做什麼事都出會出些大小不一的洋相,可我卻不可抑制地喜歡逗她,直至一顆心都喜歡上她。可我早該清楚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大四考研的前夕,她跑到我宿舍樓下把我叫下去,給了我一個擁抱,說分手吧,我從來沒感覺到你的喜歡,我受不了了實在受不了這種完全沒有回應地付出。說完她就跑走了,我一個人愣在原地,夏風熏熱了我的眼眶。
好像……一般人都不會明白的,屬於一個不會表達感情的傻子的悲哀……
用室友的一句話來說:你的IQ高端的無人能敵,可你的EQ低級到令人髮指。
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雲蔚出國了。我趕到機場的時候,現實只給我留下藍色天際的一條白色的尾氣,就像一聲悠長的喟嘆。
××××
所謂的人生惡作劇是很殘酷的。
從那之後,雲蔚離開之前留下的那些原因,讓我一直愧疚,後悔於她跟我分手的那些導火索----那些我在她眼裡所謂的無情,僅限於表面的那些所謂的無情。因為二十多年成長方式的關係,習慣把情緒埋在心裡。她終究還是不懂我,但我仍舊願意尊重她的一切決定,哪怕我思念她思念到每晚都睡不好,我也不願意花幾個小時去她所在的國度找找她,真實地,如願以償地擁抱她,請求她的原諒,從小到大日積月累的自尊心,還有手頭繁重的工作不允許我這樣,一點都不允許,這樣的我在她面前示弱。
這三年多,我用瘋了似的投身於學業,事業和拒絕任何愛情的接近來懲罰自己。
而我的好朋友倒是事業愛情雙豐收,他娶了個漂亮的女孩子,比他要大兩歲。婚禮那天,他請我去當伴郎,儀式的時候,新郎新娘到沒有多引起我的注意,相反,另一邊伴娘實在是讓我忍不住想把視線移到她身上去,她打哈欠的幅度實在是恐怖,口型大的感覺可以吞下一整隻雞,等她恢復到正常的面部表情的時候,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