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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5:24 作者: 七寶酥/馬甲乃浮雲
我將語氣討好再討好,諂媚再諂媚,狗腿再狗腿。如同蝦兵蟹卒見到了龍王爺南天門小雜碎見到了天王老子,我就是在牛叉閃閃的如來佛祖跟前等待普度的豬八戒。
過了幾秒,顧釋迦牟尼同學「嗯」了聲,同意了。
他……居然同意了!我興奮地跳去廚房,把砧板上的雞翅呼啦推到一邊,開始跟麵條做奮鬥,然後……我發現沒鹽了……
我這才回憶起某國海嘯導致核泄漏,然後近兩天本天朝廣大愚民每家每戶都搶了幾輩子都吃不完的鹽而且有個傻子還因為狂吃碘鹽被齁死的蠢事。
摸著空空的鹽袋,我心頭涌動起一種很複雜的情感,一方面是為我媽這個空虛的老女人沒有跟風逐流做傻事而慶幸自豪(也有可能是光顧著打麻將忘記了要不然以她的個性可能要把一個華潤蘇果搬回來),
一方面是此番純純的「抓胃」計劃真是進展的極其不順利,看來以後還真的是要堅持貫徹落實「抓被」這一方針政策了?
我痛心疾首重回房間,來回翻食譜想找個可以不用鹽就做出來的美味菜餚,尋覓許久無果,森森覺得我老媽不在,只能完全憑靠自己發揮了。記得她以前說過,釣金龜三十二字方針政策----存錢失人,人錢皆失;存人失錢,人錢皆存。無錢有人,照樣能成;有錢無人,不如入墳。
身為一個女人,要懂得展現弱勢,不要硬逞強,偶爾靠對方是應該的。
而一個男人,多少都有點大男子主義,依賴他給他成就感最好不過了。
我想了想,決定認清現實展現弱勢,狠掐大腿肉兜出滿眶辛酸熱淚,跑回客廳,對沙發上自在看電視的男人闡明事實:
「大寶,我家鹽沒了,我只能哭著用眼淚把麵湯里的鹹味給弄出來了。這次看來沒法大展廚藝了,不如你請我出去吃?」
顧行止終於肯把黏在屏幕里經濟半小時的目光分給我十分之一,他關掉電視,站起身,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微微笑如落在水面的日光,他平靜說:
「走吧,別傷心了,帶你出去吃。」
賓果~我在心裡打了個響指,換上鞋屁顛屁顛跟了出去。
【口一八】
和顧行止吃飯的地方是我們小區門口的一家我特別喜歡去的土菜館,那裡面小炒做的非常美味,我個人喜歡的緊,帶顧行止過來是為了撥亂反正。像他這種生長在社會主義正紅旗下但是一顆赤子之心早已遭到資本主義腐蝕的人必須多來這種純樸的地方,用以感受我們下層人民的辛酸與苦逼。
點了幾份招牌小炒,和顧行止找了個挨窗的位置對面而坐,我掰了雙筷子遞給他邊偷偷瞄他是否對這個吃飯環境有意見,果然,這個面癱患者顯然是沒有任何異色的。
我給他小碟子裡夾了一水煮肉片,率先打開話閘:「這邊環境不錯吧?」
他沒急著答我話,先吃肉片,接著抬眼轉移話題:「嗯,菜味道也不錯,你燒菜有這水平嗎?」
「……」我咳了兩聲,揮舞下筷子:「當然,小意思!」
「哦?」他漂亮的眼睛彎起來:「那我很期待。」
我心裡想,今晚回去一定去報個家政公司!一定!
顧行止吃飯的時候很少話,動作也是斯文有禮。外面霓虹掩映,將他俊臉點染上好看的色澤,相較於眼前的美味佳肴,我覺得他更為秀色可餐。我想,附近的幾桌姑娘也應該這麼覺得,尤其是跟我們隔了個過道的右前方那桌穿校服的小女生,已經你推我我推你一副要來要號碼的模樣。
她們要是真那麼大膽想來攻顧行止的話,我一定要把這群紅蘋果給殺回去,讓她們知道黃花菜也有春天。我正計劃著,餘光瞥見土菜館的玻璃門被拉開,似乎走進來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身材顯然是我的菜,我打算繼續挖掘他臉的真相。
將視線滾上去,看到他的臉,我只覺得,我的所有神經,「啪」的一下,同時斷了。
×××
我沒料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唐簡一面,自打四年前起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我甚至都懷疑他其實是天上哪個男神仙下凡渡劫,而我就是他這場劫難裡頭助他飛升的可憐炮灰。
他進門的時候,還禮貌地朝門口叫「歡迎光臨」的迎賓小姐笑了一下,還是那種笑法,幾年都不變的,像是五月的春風灌進袖子。他比我還要大兩歲,但是幾年的時光好像在他身上靜止了,他還是當年那個年輕的風早翔太,而薛慡子已經老了。我寧願他已經鬍子拉渣啤酒肚光明頂出現在我面前,那樣我會欣慰得多。
就在我關注他的時候,他也看到我了,愣了一下,還是朝我微微笑,慢步走了過來。我還以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覺,就像是在看文藝片,唯美緩慢卻又讓人發毛雞皮疙瘩頓起。
他居然還敢對我微微笑?還敢走過來和我打招呼?他停在我們桌邊對我態度自然說「你好」的時候,這個當初每每一出現在我跟前我都恨不得撒花夾道歡迎的男人,現在只讓我湧起一種想要把手頭邊杯子裡的開水潑向他褲襠的強烈衝動。
而此刻,我對面的顧行止已經擱下筷子,表情淡然地看向來人。
我還沒想好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的時候,他已經和顧行止也打好招呼,再回頭對我溫和笑:
「薛瑾,沒想到你還是喜歡來這吃飯。」
瑾你妹瑾,我握緊了手側的玻璃杯。
他看了看顧行止,神色溫和:「新男朋友?」
「是啊。」我回道。
顧行止看過來,一副詢問的模樣。
我給他介紹:「這個是我前……男友,叫唐簡。」現在什麼都不是,人渣都不如。
「哦,」顧行止微微點頭,側頭對站在唐簡禮貌又疏離地說:「唐先生,我們在吃飯,有什麼事嗎,還是你出來吃飯忘記帶錢?站在這裡打算跟我們拼桌?」接著他環視一周:「我看附近的空位還是比較多的,如果唐先生一定要來的話,我們也沒什麼意見。」
他一說完,我看見唐簡大半張臉都黑了,不過他臉上還是掛著十年如一日的慡朗笑容,說:「不了,你們慢用。薛瑾,你號碼竟然還一直沒換,你也一直沒變,喜歡的男人還是一個加工廠出來的。」
我這才想起前天接到一個奇怪的陌生號碼,我「餵」了半天,那頭卻沒有說一句話。想到這裡,我放下玻璃杯,朝西紅柿蛋湯的大碗摸過去,我真的想潑丫的!
唐簡又是故作瞭然的語氣:「好了,不打擾你們啦,我走了。傻姑娘,你別激動,慢慢吃,別像以前一樣老噎著。」
走之前他還不忘撂下一句在我聽來假惺惺的關懷,轉身去了二樓的包廂。唐簡停在我們桌邊的時間不過三分鐘,講話不超過十句,我的各種神經系統竟然全面崩盤,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只一個勁低頭在那往自己小碗裡夾酸菜魚。微微挑眼,便看到唐簡已經邁著修長的腿背著我走上樓梯,給我一種與當年一樣毫不留情的錯覺。我腦海中還來不及消化掉他的那句熟悉的「傻姑娘,慢慢吃,別像以前一樣老噎著」,因為實在是太熟悉。剛才心頭的無數種情緒百轉千回,到頭來還只是留下了這句話,就像是反覆迴響的大廣播----我還年輕的時候,有個清慡的男孩子就坐在我對面,對低頭猛吃的我說這樣溫和的話,時間歲月都被催眠而靜止,只留下他的服帖笑容熠熠閃光。
我的鼻頭比一下子吞了十顆楊梅還酸。
我怕被顧行止看到我這副懦弱的狀態,忙端起桌上的茶杯抬頭猛喝水,努力想把眼淚逼回去,結果卻被嗓子裡的開水嗆了個半死。直到顧行止把面紙遞過來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一條命又回來了,擦乾淨眼睛,觸碰到對面男人那幽深的瞳孔,他也非常不吝嗇的給我一種可憐同情的眼神,一瞬間,我心頭像是被灑了一把針,隱隱作痛。
我覺得自己真傻,人家舊情人這會過來給你個小甜棗,你就傷心得窮搖附體痛哭流涕了?
就淡卻掉人家以前曾經狠狠把你踹開留在你心上的大鞋印了?
更何況現在的你面前還擺著一個更好的大甜西瓜好吧,雖然是冰鎮的,但是味道好得多了,有沒有?
你丫現在在人家跟前這樣,實在是太不上路子,太不尊重人了!
可我也不知道該對顧行止解釋些什麼,只把面紙揉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對不起。」我說。
顧行止沒接我的話,面色依然沉靜,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
氣氛一直維持在一種極為尷尬的局面,人一上年紀就愛喝點小酒,尤其是這種時候,我叫來服務生,說:「我要一瓶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