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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04:02 作者: 春江闊
夫子們所做的,只不過是來講課,講好課罷了,聽與不聽,完全是靠學子們自己的選擇。
「……可是,徐師兄不是還說了,會有月考嗎?」蘇期疑惑地問。
連續兩次月考不及格,是要勸退的。
比起蘇期的不解,寧頌倒是對此接受良好:「可是,許多時候,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不一定會去干。」
吸菸不健康,可是仍然有許多人選擇去吸。
讀書需要努力,可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努力。
「人性罷了。」
蘇期之前在西山村的私塾中學習,托鄭夫子的福,可以說最後能夠留下來,意在舉業的學子,都是勤奮而自律的。
他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人,或者說更加聰明、在舉業中取得了更好的成績的人,到了更好的平台里會開始自我放縱?
大家都在想什麼?
就在蘇期疑惑的當頭,幾個學子呼朋引伴地翹了課。
他們將下午的課翹了,一齊騎馬去了臨州府城,等到深夜才回來。
由於他們回來的時間在書院規定的範圍之內,因此哪怕徐師兄等人發現了,也裝作不知,並沒有給他們懲罰。
經此一役,幾位學子更加誇張了。
從偶爾翹課,變成了經常翹課。
翹課之後,他們的目的地都是臨州,據說不是在吃花酒,就是在到處閒逛,吃喝。
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書院學子的身份。
「都是當時考縣試時太勞累了。」對於自己的放縱,學子們亦有理由。
之前為了衝擊童試和府試,花了不少功夫,可謂是垂懸樑、錐刺股,如今考上了秀才,也當是休息片刻。
畢竟,距離下一次鄉試還遠呢。
這個看似有道理的理由,的確是成為了許多學子對自己行為合理化的藉口。
不少人見這些學子們沒有受到責罰,也想方設法,暗自混入了其中。
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是這樣,有了開端,在無人阻攔的前提下,就會深陷其中,並且愈發習以為常。
在新的一次上課中,班上只留下了三分之二的人。
「書院裡怎麼不管?」
這一回,相比於學子們自我放縱,蘇期更好奇於書院的不聞不問。
自始至終,似乎無論是夫子還是師兄,都沒有任何管束他們的念頭。
——明明只要立下稍微嚴格一點兒的規矩,學子們的行為就會受到極大的約束,不至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有沒有可能,師長們是故意的呢?」
在白鹿書院時間越長,寧頌似乎愈發能夠理解設計這些規則的背後之人的想法。
自始至終,科考其實不需要這麼多人的。
與現代的大學通識教育相比,科舉的目的是為了給朝廷選拔官員,而不是為了提高學子們的文化水平。
既然如此,選出的人只要夠用就好。
大雍自從建朝以來已有百年,重要的位置上都有了人,在沒有集體退休潮的前提下,職位數量是恆定的。
「大雍朝並不需要那麼多進士和舉人。」
事實上,除了成績拔尖的進士之外,這些年已經陸陸續續開始有進士也等著吏部安排官職的情況了。
相較之下,得益於一系列原因,請夫子開蒙,進入科考道路的人,卻愈發地多了。
「這或許是一種篩選。」
所謂篩選,縣試、府試、院試是篩選,連白鹿書院也在篩選。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從小到大,從未有過人這樣尖刻地分析過自己正在走的這條路,蘇期懵了一會兒,才道。
「殘忍嗎?」
「可是我覺得是好事。」
對於這些學子們來說,他們未必在智識上比別人差,只是,他們缺少一種對於自己處境的辨析。
貪玩是人之常情,可放以放棄掉學業為前提去沉浸於玩樂之中,是否本身對於這條路來說,也是一種「不合適」。
蘇期欲言又止。
他仍然覺得寧頌的想法太過於冰冷,甚至到了無情的程度。
寧頌想了想,換了個角度:「若是這些同窗們,都是你的孩子呢?」
「……」
蘇期遠遠地看了一眼那位徹夜不歸,喝的醉醺醺的同窗,冷漠道:「那我現在立刻會把他們踹進池塘里冷靜冷靜。」
基於這個假設,蘇期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了。
他沒有這麼不爭氣的孩子。
在上課、自修、休息的枯燥的三點一線生活中,時間一晃而過,十月底,白鹿書院迎來了第一次考試。
「這是你們的第一次月考,準備好了嗎?」
久不見的徐師兄笑嘻嘻地道,語氣中帶著微妙的迫不及待——非要說的話,就像是在期待著什麼收穫的農夫一樣。
對於這個問題,新生們囁嚅片刻,沒有說話。
如寧頌這般保持學習習慣的人不會主動回答,昔日放縱的,則是心虛不敢說話。
不一會兒,試捲髮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