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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04:02 作者: 春江闊
    他驚喜地看著眼前的食物,不可置信地轉頭,又回過頭,好奇地問寧頌:「大哥,這是我們的飯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我們,能吃這些嗎?」

    如果說白日的稀粥是偶爾過節時能夠吃上一頓的好物,那麼眼前的東西,就是屬於平生難得幾次了。

    更何況,這兩頓離得是如此之近,就好像儲存了幾年的好運氣,要在這時候一起花光了一樣。

    說到這裡,寧木竟然生出了兩分無端的惶恐。

    但寧木的不安很快被安撫了——

    「沒什麼,正常吃吧。」

    作為回應,寧頌拿起了木勺,給寧木添了一勺蛋羹。

    或許是寧頌的態度太過於淡定,寧木很快就拋棄了內心的負面情緒,變得開心起來。

    非但如此,因為這兩頓好飯,寧木如同小動物一樣對寧頌生出了幾分孺慕依賴的情緒。

    他順利地將對於父母的依賴,移到了寧頌身上。

    相比於寧木的單純,寧淼這一頓飯可謂是坐立不安,如同嚼蠟。眼前,寧頌身上的錦衣不翼而飛,穿著的是一件舊棉袍。

    白日,寧頌從她口中聽說了粟米是爹用衣服換來的,之後,對方就出了門。

    一個時辰過去,這人身上刺繡的袍子就消失了,換成了桌上的飯和菜。

    而失去了那一套好衣裳的寧頌,仿佛就和墮入凡間,失去了法衣的神仙一樣,也失去了回去的辦法。

    這讓寧淼無端地心驚肉跳。

    一頓看似平常無奇的晚飯,在寧淼的坐立不安下結束。

    窮人家的小孩餓慣了,雖然心緒不寧,但仍然不會浪費糧食,寧淼默默地看著寧頌端著空碗回了廚房,幹完了所有的掃尾工作。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默默地跟了上去,倚在門欄上,看著寧頌幹完了所有活。

    「幹什麼?」

    寧淼猶豫片刻,搖搖頭。

    對於寧淼的異常,寧頌並沒有費心去在意。穿來一日,他已經有了經驗,飯吃不飽,能量不充沛,他得珍惜自己身體狀態好的時間。

    首要任務還是活下去。

    吃完了一頓飯,狀態正值巔峰,寧頌趁著這個時間點,進一步盤點了寧家的家產。

    說實話,沒幾個子兒。

    雖然都是寧家人,但明顯寧仁夫妻沒有享受到關於家族的福利。無論生產還是生活,都是遵循著最傳統的方式。

    也就是說,種地。

    千百年來,在土地上投入勞動力都是最保守最安全的做法,只要農人付出勞動力,播下種子,到了季節,總能收穫點什麼。

    可問題是,寧家缺少的就是勞動力。

    先是孩子們的出生,導致寧仁娘子不得不分走一部分勞動投入,再然後,就是兩口子接連生病。

    哪怕這些年攢下一點餘糧,也在這一段時間中消耗殆盡。

    是肉眼可見的貧窮。

    更何況,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養育。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一次辦喪事,鄰里說不定也給湊了幾個錢。

    這些恩情還得等著寧頌去報償。

    或許是早已經對寧家的貧窮有了一個直觀的認知,寧頌在認識到自家非但沒有積蓄,反倒是倒欠人債務時,心中竟然沒有什麼波動。

    除了寧家的家產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原身留下來的東西了。

    也就是說,在原身被趕出來時,身邊嬤嬤奉命幫他收拾的包裹——

    那可能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

    只是,翻完了包裹,寧頌很快又陷入了失望。

    那個跟隨著他一起被趕出家門,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包裹里,竟然真的沒有幾件值錢的物品。

    如果非要說的話,是書。

    在趕寧頌出門時,寧縣丞仍然持有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心思,不許嬤嬤給他財物,只裝了以前慣用的兩三本書。

    寧頌看了一眼封面,全都是經史子集。

    ……倒也是與他這養父的人設相符。

    寧縣丞靠著讀書出人頭地,心中將科舉放在第一位,願意讓養子帶走一些書,恐怕心中自詡自己對養子不錯。

    可問題是,寧頌現在還不到讀書的時候。

    家裡窮得叮噹響,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還沒有滿足,談何讀書?

    寧頌將書本收了起來,除此之外,包裹里還有原主習慣穿的幾件裡衣。

    難道要將這些也當了?

    寧頌回憶起自己今天出去當掉外套時場景,一件暗繡雲紋錦袍若是在縣城裡二兩銀子總是要有,可到了這裡,老闆也不過給了三百文。

    歸根到底,不過一是欺負他面生,是外地人;二則看出他急著用錢。

    這些他心裡都懂,但是要吃飯,就得完成交易。

    好在他往日捋羊毛的功夫還在,見收衣服那人心情好,趁機提出換兩件舊衣服和一些院子裡的菜當搭頭。

    這樣一來,倒是省了他自己再買衣服的花費。

    手上只有三百文,這生活如何過得去!

    寧頌將包裹重新整理好,長嘆一口氣——根據他今天買菜與雞蛋的經歷來看,三百文不過相當於現實中的三百塊毛爺爺。

    三百塊,只出不進,又能堅持多久呢?

    還是得有一份收入。

    可是在農村里,他又能幹什麼呢?

    盤點一番家產,寧頌非但沒有能夠收穫心安,反倒是壓力滿滿,晚上睡覺時,做夢都是在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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