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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4:14 作者: 李可
沙噹噹轉過臉來說:「是呀,你去過成都嗎?」 葉陶順嘴說:「沒有,不過,我看一本書,叫《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 沙噹噹卻說:「有這書嗎?沒聽說過,不太清楚。我只看過《瘋狂的石頭》。」 葉陶說:「你喜歡看電影?」 沙噹噹說:「還行,我在成都的時候,下班後喜歡上網,到廣州這半個月太忙了,還沒顧得上去申請寬帶——等申請了寬帶,我要去買個IBM的筆記本。」 葉陶一聽就來勁了,他熱心地推薦道:「珠海有人從澳門帶學生機過來賣,挺合算的,一台X41型號的筆記本,能省三千塊。」 不料沙噹噹卻說:「為了三千塊,跑那麼遠到珠海去,划不來。聽人說,崗頂的電腦城裡有水貨賣,也能省不少,還有保修卡。」 葉陶反應很快,馬上說:「那也行。我知道崗頂電腦城裡一個不錯的店,老闆的信用非常好,所以很多回頭客——哪天你有空,我陪你去?」 沙噹噹深感本地人還是門路多,她高興地說:「真的呀?那,就下周六吧!」 葉陶拍胸脯道:「沒問題!你提前給我個電話約一下就行了。」一面就順理成章地和沙噹噹交換了手機號碼。 看著沙噹噹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存好後,葉陶問道:「噹噹,你以前來過廣州嗎?」 沙噹噹說:「倒是來過兩回,不過不太熟。」 葉陶急於搞明白沙噹噹的身世,繼續試探道:「那你在這兒有親戚朋友嗎?」 沙噹噹歪了歪頭,狡黠地看著葉陶說:「我這兒沒有親戚朋友,你就是我的朋友嘛。」 葉陶被沙噹噹的熱辣感染,立馬大膽地接話道:「這可是你說的!等你有空,我帶你吃遍廣州玩遍廣州。」 沙噹噹慡快地說:「幹嘛要等以後呀!今天你幫了我,我還沒謝你呢,就現在,我請你去宵夜怎麼樣?」 葉陶一聽挺開心,他做出穩重的樣子提醒沙噹噹說:「樓下那鎖還沒解決,保安八成指望不上了,我們去找雜貨店的老闆借個工具,把那半截斷鑰匙取出來吧,不然,回頭你還是進不來。」 沙噹噹見葉陶這麼替她著想,很是受用。 等搞定了鎖的問題,葉陶考慮自己的衣服上還掛著片破布條不太便當,就對沙噹噹說:「噹噹,今晚我還有事兒,不能和你去宵夜了。等你買了筆記本,我再來幫你裝電腦吧。」 沙噹噹高興地說:「一言為定。」兩人分手前,她又好奇地追問了一句:「葉陶,你是搞IT的呀?」 葉陶含糊地「嗯」了一聲就告辭了。對美男子具有無可救藥般嗜好的沙噹噹獨自站在黑地里,陶醉地回味了一會兒葉陶酷似佟大為的面容、輪廓乃至嗓音,方才高一腳低一腳地上樓去了。葉陶跟沙噹噹還沒怎麼著,不過見了人家兩次面,就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對趙子萌和李亞平吹噓起自己的「艷遇」來,他正說到興頭上,冷不防趙子萌一臉壞笑陰叨叨地來了一句:「你還不知道她是幹嘛的呢,沒準是個二奶!」 葉陶氣得跳起來罵道:「放屁!你才是二奶!」 李亞平笑道:「眼看著葉陶改變命運的第二次機會降臨,個別人心理不平衡了。葉陶,別理他,好好把握!」 葉陶說:「就是!沙噹噹是銷售經理,和我姐夫是同行。」 趙子萌不服地說:「她說是銷售經理就是銷售經理了?那我還和你說我是銷售總監呢!」 葉陶氣他說:「你要能像噹噹那樣租一個兩房的房子,買那麼好的家具和電器,自己住得舒舒服服的,我就信你。」 趙子萌陰陽怪氣道:「這關係發展得夠快的了,已經『噹噹』上了。葉陶,別怪哥兒們不提醒你,她要像你說的,又有本事掙錢,又長得不醜,她幹嗎跟你好呀?」 葉陶說:「跟我好怎麼了?吃虧嗎?難道我就白長這麼帥了?帥就是本錢!」 趙子萌晃晃腦袋說:「真俗氣,談個戀愛還得講究本錢,鬧得跟參股投資似的,本不夠人家就不讓你入伙兒。女的好色,男的貪財,就是沒愛情。」 葉陶不太樂意了,他反駁說:「你怎麼知道我們培養不出愛情?找個窮的笨的,就一定有愛情了?這根本沒有必然聯繫。」 李亞平打圓場道:「沙噹噹明顯跟葉陶以前那些妞不是一個檔次的,我看這個機會不錯,換了是我,也要全力以赴。葉陶,趕緊找個工作,別拖了。」 趙子萌也說:「你找工作的事倒該抓緊,這才是正事,女人哪有工作牢靠!軟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這下,連李亞平都覺得趙子萌最後那句刻薄了點,他怕葉陶受不了「吃軟飯」的說法,趕緊說趙子萌:「你怎麼回事兒?仇富呀!好話都讓你說得怪裡怪氣。」 葉陶卻不生氣了,他說:「無所謂啦,有軟飯吃是好命,不是人人都能吃上軟飯的。」 三個人中,數趙子萌長得砢磣點,他聽葉陶話里話外暗示自己模樣困難便翻了翻眼睛正想還擊,葉陶忽然一拍大腿說:「看來,我這次還真要時來運轉了!要不趙子萌你咋那麼生氣呀!明顯妒忌嘛!」 趙子萌給了他一拳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我看你呀,遲早有一天要為了這個沙噹噹吃苦頭。」 …… 十月一過,體育中心恆溫泳館裡的人少了一半,再不像暑假裡滿池子下餃子似的擁擠,游起來舒服多了。 沙噹噹跟著葉陶在游泳館裡泡了一個多小時了。沙噹噹是個旱鴨子,饒是葉陶盡心盡責地看護著,她還是灌了好幾口水,好不容易游到頭,她趕緊扒住池壁喘氣,一面不由自主地打了兩個飽嗝。 葉陶在旁邊問她:「怎麼樣?深水區和淺水區感覺不一樣吧?游泳就是要在深水區才有意思。」 沙噹噹氣喘吁吁地說:「呃,呃,感覺是不一樣,深水區的水比較淡,淺水區的水比較咸。」 葉陶被她的川式幽默逗得大笑起來:「誰讓你用舌頭感覺呀?」 沙噹噹繼續打著飽嗝說:「呃,我不幹了,累死人!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呃~~~~我要上去。」說罷,她堅決而沉重地爬上岸去,葉陶連忙跟在後面也上了岸。 兩人認識不過一周的時候,葉陶已經知道了沙噹噹年紀輕輕竟然是個銷售經理,當時葉陶心中就半是詫異半是折服:「真沒看出來!原來是個銷售經理!難怪她掙錢多!」 說起來,倒不見得葉陶的哄人技巧有多高明,其實,沙噹噹本人特別樂意讓葉陶知道自己是「經理」,一半出於自豪,另一半出於狡黠——她已經看出來葉陶家境很一般,正好,就用錢釣住這個美男!要是人家葉陶對錢不感冒,她反而吃力了,虧得葉陶就好這口。 沙噹噹的錢其實掙得挺不容易。 沙噹噹新公司的名字叫「雷斯尼」,是洋文的中文音譯。這兒管銷售代表叫「業務員」,顯得有點異類,跟別人都不一樣。沙噹噹的大區經理林如成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說起來,林如成的行業年資不短了,當年王海濤初入行去面試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銷售經理,林如成的個性一直比較有特點,當年的無知小子王海濤,林如成看不順眼就懶得給對方把話說完整的機會,何況那天王海濤來面試的時候被雨淋成了呆頭鵝,叫他「先回去等消息」已經給足面子了。 雷斯尼的總部設在上海,公司不大,全中國不超過一百號人,南區最大的官兒就是林如成。沙噹噹到任的第一天,林如成給她上了一堂生動的ORIENTATION(人職培訓),他把肥厚多汁的手攤開捂在自己的胸前,對沙噹噹說:「我,就是雷斯尼南區的最高長官,在這兒,所有的人,所有的部門,都要服從我的領導!」說這話的時候,他圓滾滾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沙噹噹的眼珠子,沙噹噹對峙不過他直勾勾的眼神,只得不自在地把眼神移開,算是臣服的開始。這樣的開頭令沙噹噹很不舒服,她情不自禁地拿林如成和前老闆李力做了個對比,越對比越不舒服。 沙噹噹很快就發現這林如成特別容易被冒犯,每當這時候,林如成的聲音會猛然拔到高音位,有點像亢奮過頭的女人,神經不夠堅強的,能被這樣的聲音嚇出一身冷汗。 沙噹噹習慣了DB的美式管理,在那樣的企業文化下,真的尊重人也好假的尊重人也好,反正形式上是一定要尊重人的,何況李力在實質上就一直很把沙噹噹當人待,至少,什麼類型的錯誤可能令李力惱火,沙噹噹還是心中有數的。而現在,不論是從周期還是從原因,沙噹噹都對林如成的發作規律無從預測及防範。 當蛀牙發展到神經裸露的階段,疼痛的發生往往具有劇烈和猝不及防的特點,痛楚像揪心尖叫的電鑽,一下,兩下,鑽進神經的深處,並且往骨髓里輻she,由於無法預測,令精神亦戰戰兢兢。林如成的發作效果大致類似牙疼的功用。 林如成加入雷斯尼的時間比沙噹噹早了不過半年,在雷斯尼南區,他充分體會到了一個後現代山大王的幸福和權威。 比如興致好的時候,可以無憂無慮地在辦公室里和他認為不妨給面子的女性談話——沙噹噹不在此列,因為這類面子的給予不按職位高低排名——談話內容常常涉及帶色的笑話,這些笑話大多事先經過篩選,被他本人認為是有魅力有特色的。 自打加入了雷斯尼,林如成培養了一些新的個人愛好,比如說的欲望,幾乎達到了他人生的頂峰。為了滿足自己,林如成規定所有的銷售人員每天早上八點半到達公司,開一個小時的早會。做銷售的特別害怕這種變相的考勤,以往在DB,沙噹噹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見到這樣的工作制度被運用,多半是某個銷售經理為了逼迫某個手下自動離開公司,就讓被考察者每天一早在客戶公司附近使用固定電話撥打經理的手機,講什麼不重要,主要證實自己已經到崗了,中午,傍晚,再重複一次上述動作——這麼一來,大多數銷售熬不上兩個月就會自動辭職,銷售人員往往能承受指標和增長率的壓力,卻受不了考勤這一招。正如一個不遲到就活不下去的人,是不適合招來做前台文員或者部門助理的,一個銷售他要不是熱愛自由的上班時間和拿獎金的刺激,當初就不干銷售這個行當了,這和勤快無關。因此,林如成的早會讓雷斯尼南區的銷售們私下裡叫苦不迭。 沙噹噹出差的時候,聽另一個小區經理孔令儀說林如成因為嚴重的咽喉炎失聲了,吃了兩天藥,仍不見好轉,醫生讓他少講話以免轉為慢性咽喉炎。沙噹噹聽了暗暗燃起一線希望,她想,這樣一來,每天早上的例會就很有可能取消了。 然而,過不了兩天,早會改成早操了。孔令儀在電話里告訴沙噹噹說,林如成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套動作,居然還自己配了詞,教大家一邊做操一邊拉歌,號稱「每日一操」。據孔令儀說,通過兩天的排練,大部分人已經能正確掌握動作要領及歌詞大意了。 沙噹噹狐疑地問:「什麼樣的早操?還得拉歌?」 孔令儀苦笑道:「你回來就知道了。」 沙噹噹出差回到辦公室一看,被雷得兩眼發直,一窩子人正在又蹦又跳,動作也就罷了,好歹有利健康,主要拉歌比較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