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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4:01 作者: 李可
    拉拉和左岸都哈哈笑了起來。

    劉向陽說:「拉拉你做HR,面試的時候應該有體會吧,地獄差別還是有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有的地方的人就是喜歡弄虛作假,說起話來不靠譜,對吧?」

    拉拉憋住笑道:「劉先生很有經驗。」

    劉向陽忙說:「不是外人,千萬別客氣,叫我向陽吧。」說吧,又問拉拉是否在廣州買了房。拉拉說是呀。劉向陽就說:「廣州房價好像漲得不多吧?比杭州落下一大截了吧?廣州太平民化,從城市規劃就可以看出來,這個誠實沒有長遠眼光!到處是城中村,低廉的居住成本使得謀生過於容易,其結果就是低素質人口比例越來越高,高素質人口的比例卻越來越低——我看,廣州的房價很難起來。拉拉你怎麼不回杭州來投資?再不然,到上海,北京也可以,深圳都比廣州強。」

    李工覺得劉向陽這個問題非常聰明,暗藏機關,不僅牽涉到投資的角度,暗裡還藏著「你何不回杭州生活」的試探,李工覺得甚合心意。拉拉果然被問得答不上來,杜濤一看忙岔開話題說:「向陽你平時業餘都喜歡幹些啥?」

    劉向陽得意洋洋地說:「我喜歡研究經濟學。」

    左岸大感意外,好奇地說:「可向陽你不是學機械的嗎?」

    沒等劉向陽回答,拉拉忽然跳出來說:「我也喜歡研究經濟學,我喜歡賺錢的感覺!」

    劉向陽高興了,連說:「我也喜歡賺錢的感覺!」

    幾個年輕人中,拉拉雖然文憑最低,可她好歹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聽到拉拉這樣和劉向陽公然地討論賺錢,李工不由坐立不安起來,李工不知道巴菲特和索羅斯到底是幹什麼的,對人類有什麼貢獻,《國富論》她也基本不了解,但顯然這些都是和錢有關的符號。李工不滿地想,我讓她練字、學琴這麼多年,修養不知道都到哪裡去了!難怪張東昱會和她分手!李工趕緊挑個話題問劉向陽,「小劉,最近忙嗎?」

    劉向陽說:「李工,不瞞您說,現在公司的業務不錯,訂單是不愁的。可是我也不是什麼單子都肯接——我寧肯每筆生意少賺一點,價格低一點都沒問題,我只收現金。賒帳的膽子,加個再好我也不接,免得風險太大!資金鍊一斷就沒得玩了!」

    李工聽了連連點頭,轉身對杜工道:「小劉當年在我們研究所,同事們就老說他能幹,現在更加成熟了!」

    劉向陽不免謙虛兩句,說當年多得李工教導,對自己的人生影響深遠。李工當年不論是家裡還是單位,都是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角色,可是這些年來,李工在兒女面前的權威江河日下,杜濤還好一些,拉拉呢,不但不通告婚戀狀況,連工資是多少、房子值多少錢都不肯說清楚,從個人問題到個人資產,一概語焉不詳,退休後,李工手下更是只剩下杜工一個小兵,劉向陽一番話本來破綻百出,李工久旱逢甘霖,直聽得眉開眼笑如沐春風。

    拉拉看在眼裡暗自好笑,起身跟左岸走開去取吃的。等兩人各自端著一大盤食物回來,聽到劉向陽正向杜工和李工推薦一本書,書名叫《老爸老媽去旅行》,說的是一對上海夫妻退休後到歐洲旅遊的見聞。劉向陽拍胸脯說:「你二位要真打算去,英國境內的吃住行就包在我身上了!」李工和杜工聽了很高興,紛紛表示要向那對上海夫妻學習。

    當天的會見在愉快友好的氣氛中結束。

    回到家,自我感覺不錯的李工興奮難抑。可還沒等她設法了解當事人的感受,拉拉倒把杜工給叫走了。

    杜工扛不住女兒的追問,很快就承認了相親的預謀。拉拉哭笑不得道:「爸,你跟媽說清楚,以後我的事你們就別操心了。這劉向陽,我也看不上。」

    語音未落,李工推門進來質問道:「為啥看不上?他可是英國回來的海歸!」

    拉拉賭氣說:「英國回來的怎麼了?我那裡還有個美國回來的呢,我照樣看不上。」

    李工不想和女兒鬥嘴,自己拉把椅子在拉拉對面坐下,循循善誘道:「拉拉,劉向陽以前是我的手下,他的辦事能力我清楚。他在英國這麼多年,肯定打下了一定基礎,現在自己又開了家高科技公司,很有前途的。」

    拉拉打斷李工的話說:「媽,自己開公司的海歸多的是,你怎能斷言他就有前途呢?你知道他公司資產多少?負債多少?利潤幾何?再說了,有前途的人多的是,難道但凡碰上個有前途的,我就能嫁給他了?總得彼此有點感覺吧!張東昱還是美國回來的海歸呢,他不也自己開了家高科技公司?可他還想向我借錢呢!」

    李工一聽,不由得和杜工面面相覷。之前他們並不知道張東昱回國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和拉拉還保持著往來。李工試探說:「拉拉,張東昱還是單身嗎?」

    拉拉拖長了聲音說:「是單身呀。」

    李工又問:「他怎麼會找你借錢的?」

    拉拉就把張東昱聖誕前怎麼到她那裡取書,又怎麼假借入股的名義,試探著借錢的事情對父母說了一遍。

    李工心裡,一直對張東昱和拉拉的分手深感惋惜。如今聽說張東昱業已回國,不僅仍是單身,且有重修舊好的意思,李工暗想,難道說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難道拉拉看不上劉向陽了,跟張東昱確實不是一個檔次的。李工就沒再說話,和杜工自回家去不提。

    老兩口前腳剛走,杜濤就來探問虛實了,拉拉瞪了哥哥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怎麼不早和我說請劉向陽吃飯的事情?」

    杜濤叫苦道:「今天媽是要上車了才告訴我的,我想另作安排,媽不同意呀。」

    拉拉惱火地說:「左岸肯定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我今天可算是把人丟到家了!」

    杜濤忙寬慰她說:「我不會和左岸說的,你放心好了!」

    拉拉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我放心得很!你前腳從我房裡出去,保證後腳就打電話給左岸報告一切!」拉拉說的乃是實情,杜濤乾笑一聲,他確實已經和左岸議論過相親的事情了。左岸的意思,劉向陽雖然口若懸河,眼睛也小了點,但是他的見解都有他的道理,總體說來還算是一個能幹的人,學問和事業都很說得過去,人也挺精神整潔,因此,不妨交往交往——畢竟拉拉轉眼就要32歲的「高齡」了,再拿著張東昱那把尺子去丈量世上的男人,未免不夠明智。

    杜濤覺得左岸的觀點有道理,打算見機勸勸拉拉,杜濤就問:「你覺得劉向陽怎樣?」拉拉說:「人挺聰明,性格也開朗,還有一定的社會活動能力——可是,哥,我跟你實話實說吧,我公司里的老闆們,不都是哈佛斯坦福普林斯頓畢業的?上海北京的同事裡,北大復旦出身的什麼時候缺過!都是聰明人,可人家一個個都是踏踏實實的。我天天和銷售的人在一起,什麼是賺錢我還不知道?那都是實實在在一點一點做出來的!要說投資,我們南區有個大區經理陳豐,光股票就賺了好幾百萬了,人家說什麼了?低調著哪。」

    杜濤聽出來拉拉有些看不慣劉向陽的咋呼,可是杜濤認為劉向陽的觀點並不愚蠢,就笑著替劉向陽辯解道:「你自己不是跟人家說賺錢也挺來勁的?」

    拉拉說:「我那是跟他逗著玩。」

    杜濤勸說道:「拉拉,劉向陽還是比較能幹的,性格也好。雖然夠不上英俊,可人挺精神,又愛乾淨。我看他挺願意跟你說話,這條很重要!兩個人之間要有話講,感情才能好。你說呢?」

    不管杜濤怎麼說,拉拉就是笑而不答,最後她說:「哥,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杜濤一聽,哦,這是讓我閉嘴呢。他摸不清拉拉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得告退。一轉身,才發現李工正站在幾步外候著他。

    「怎麼樣杜濤,拉拉對劉向陽不夠滿意吧?」李工笑眯眯地說。杜濤意外地發現母親的表情里居然沒有失望,倒有幾分八卦的意思。

    大年三十的晚上,杜家剛吃過年夜飯,張東昱就打來電話給杜家拜年,這可是幾年都沒有的事了。

    放下電話,李工心裡暗自得意,她朝丈夫遞了個眼神,仿佛說怎麼樣?我料事如神吧!借著這個勁兒,她裝著不經意的模樣,對屋子裡幾個姓杜的說:

    「元旦前搬家,我們單位幾個年輕人不是來幫忙嘛,張東昱原先落在咱們家的那幾本筆記本掉在地上,他們撿起來一看,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讀書筆記,上面的英文好些都不認識!當時他們都問我,李工,這是誰的筆記啊?一個個都很佩服!」

    拉拉聽了李工的旁敲側擊,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屏幕看,不說話。

    李工認為自已是意志最堅強的人,她沒有理會拉拉的身體語言,進一步闡明自已的立場道:「老實說,我一直認為,失去張東昱這個成員,是我們家的遺憾。我很少見到像他那樣踏實做科研的人。」

    拉拉忍不住了,生硬地說:「我不喜歡張東昱,別提這個人!」

    這下對李工來說真叫猝不及防,令她很沒面子。李工不高興了,針鋒相對地揭發說:「你以前不是認為他是最了不起的人嗎?我記得你老在家裡說他多麼有才華,長得如何的帥!什麼刀三角的體形啦!連校長都要把女兒嫁給他!而且,好像他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妒忌他的才華!他的老師,他的同事,全都不在他話下!他的總監,美國回來的海歸,你們也說人家是克萊敦大學的博士!不是嗎?

    拉拉被母親的話嗆得說不上話來,半響,她來了個就地打滾耍無賴道:「那是我以前傻!行了吧?!」

    李工原以為拉拉看不上劉向陽是因為張東昱,誰知道她又沒和張東昱複合的打算!那她憑啥一口否決人家劉向陽呢?如今要找到一個像劉向陽這樣條件的人談何容易!關鍵是,條件這麼好的到這個年齡還未婚還不變態!李工被一番變故一氣一急,頭都有點發暈了,她數落道:「張東昱有缺點,可他現在主動打電話來拜年,不是說明他回心轉意了嗎?你別以為是我要逼你跟張東昱——當初你自已不聽我的勸,沒打證就和他同居了那麼多年!不然哪能鬧到今天這樣被動!你看看以前住在我們研究所一個大院裡的,誰家的女兒到你這個年齡還單身一個的?上個月我遇到原先隔壁的老林兩口子,人家問起你和張東昱怎麼樣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幫你扯這個謊!」

    杜濤一聽母親嘴裡出來「同居」二字,就知道不好,忙對母親使了眼色,嘴裡打岔道:「媽,你是不是擔心家有剩女呀?其實現在都是條件好的女孩子才有資格剩呢!」

    李工的話本來大半也是實情,所謂實情,就是可以讓人暴跳如雷的東西,因為實情才能把人揍痛。失敗的同居者、「剩女」杜拉拉跳了起來:「不是讓我晚婚教育的嗎?現在我已經照你的意思做了,你又不滿意了?」

    提到完婚教育,李工有點心虛,她的聲音不覺就低了幾度:「我讓你晚婚晚育不假,可我也沒讓你不婚不育呀,我說的是25歲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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