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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1:37 作者: 風弄
    按照既定的禮節向鳳鳴表達了博間王族的待客之意後,侍從總管婉轉地告知鳳鳴,博間大王身體不適,將由太子博勤代替大王,主持今晚為貴客準備的晚宴。

    晚宴的地點,定在王宮內的清輝殿。

    侍從總管低聲道:「太子殿下考慮到鳴王一路辛苦,恐不yù參加太勞累的應酬,因此今晚準備的,只是人數不多的雅致小宴。清輝殿是為貴客準備的暫居之處,把晚宴設在那裡,也是為了避免客人來回辛苦。」

    鳳鳴點點頭,對博勤暗生感激。

    雖然和博勤打jiāo道的時間不長,但在博間四個王子裡,他對博勤的印象最好。

    這位王后所生的王子血統高貴,xing格卻溫和親厚,對權勢全無貪戀。

    更難得的是,有一顆溫柔體貼的心。

    只是博勤看女人的眼光真的很令人無語,好死不死看中了若言唯一的寶貝妹妹妙光,那小姑娘比九尾狐還狡猾,哪裡是好惹的。

    結果倒霉的博勤王子,被妙光耍了一道又一道。

    鳳鳴對此深表同qíng。

    清輝殿是一座jīng致奢麗的宮殿,中庭彤朱,殿內鋪以流雲金磚。

    入夜後,沿窗看出去,一路長廊沿點絳紫宮燈,如一串晶瑩剔透的珍珠蜿蜒璀璨。

    長廊盡頭直抵一傾碧波,種了幾叢墨竹,這季節仗著chūn意,正長得格外jīng神;一座jīng美寬敞的八角亭臨水而建,高暢通慡。

    今晚的小宴,就安排在這座八角亭上。

    在如此雅致美好的地方,飲陳釀,享美食,聽水賞燈,絕對是上佳的享受。

    但鳳鳴卻未免勾起回憶,回想起當年博間四王子,博陵,曾對他感概博間百姓的貧困寒苦,王族不知進取,終日沉溺享受,追求奢衣美食,堂皇宮殿。

    博間只是一個弱國,可博間的王宮,卻是十一國中花費最大,最為華麗的。

    博陵做事不擇手段,還綁架過鳳鳴,也不算什麼好人,但如果他可以當上博間大王,也許對博間百姓來說,是一件好事。

    可惜老天沒給他這個機會……

    鳳鳴目視手中玉杯,琥珀般的酒液在月光下輕輕漾出漣漪。

    qíng不自禁,發出一聲不知算惋惜還是無奈的低嘆。

    若有所覺地抬頭,接觸到坐在對面的主人翁詢問的眼神,鳳鳴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博勤太子,我剛才走神了。想起了一個故人。」

    「鳴王所提的故人,是指我的四弟,博陵嗎?」

    鳳鳴微微一怔,偏頭看看坐在他身邊,瀟灑從容舉杯自飲,毫無cha嘴打算的容恬,回過頭來,老實地點了點頭。

    「鳴王還是和過去一樣,坦率真誠。我還一直記得你說過的那個故事,莊周夢蝶。人生如夢,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真正地醒過來。」博勤沉默片刻,低聲道:「不瞞鳴王,我最近也常常想起四弟。我們兄弟四人,以他最為能gān,原以為他被立為太子,博間會有一個不錯的將來。沒想到,他這麼年輕就去了。」

    嘆了一口氣,目中流露幾分感傷。

    和兩年前相比,博勤又瘦了一點,身形顯得更加單薄。

    鳳鳴看他喝了兩杯,臉頰非但沒有紅潤,反而微微泛白,擔心起來,安慰他說:「是我不好,忽然提起博陵王子,讓太子殿下難過。哦,我有錯,我自罰三杯。」

    才端起酒杯,就被一隻從旁邊伸來的大手不容商量地奪了過去。

    鳳鳴側過頭,看見容恬微微挑眉,眼神中帶著警告。

    鳳鳴囁嚅著說:「這酒度數不高……」

    「身體沒好,不許飲酒。」容恬伸個懶腰,上身微微後仰,熱唇恰好擦過他耳垂,低低吐出兩個字,「聽話。」

    鳳鳴臉紅。

    拜託,雖然人不多,這好歹是國家級別的招待宴,你不要總gān這種讓人心驚ròu跳的事好不好?

    博間太子可是就坐在我們對面啊。

    「有一件事,本王覺得好奇,想向博勤太子討個答案。」容恬占了小便宜後,坐直身子,看向博勤的目光清透冷靜。

    「西雷王請講。」

    「博間王族在這種時候,公然在王宮中招待本王,難道不擔心西雷容瞳和離國若言的壓力嗎?」

    鳳鳴愣愣的。

    好一會,才明白容恬拋出這個問題,其實非常關鍵。

    容恬的王位現在被瞳兒奪了,從理論上說,容恬已經不是西雷王,而是西雷官方的敵人。

    博勤把容恬當上賓招待,這件事如果傳到西雷,當然會引起瞳兒這個「西雷王」的不滿。

    萬一瞳兒以西雷王的身分,來一個「博間收容西雷叛徒」的嚴重抗議,那……可就是國際外jiāo事件了。

    至於若言,更一直視容恬為眼中釘,時時刻刻都恨不得gān掉容恬。

    「不愧是英明的西雷王,看來什麼都瞞不住你。事實上,離王知道西雷王在佳陽現身後,確實曾經來信。要求博間王族將西雷王的頭顱砍下來,送到離國。如果不照離王的吩咐去辦……他威脅說,會發兵攻打博間。」博勤神qíng自然地說道。

    鳳鳴臉色微變,不安地瞟了容恬一眼。

    對哦,這傢伙現在其實不怎麼安全。

    萬一博間王族膽小怕死,受不住瞳兒和若言的壓力,在王宮宴會上設陷阱把他迷倒,當禮物送人……這博間王宮可是人家的地盤。

    鳳鳴脖子後面一涼,忽然覺得四周水光緻緻,墨竹森森,鬼影棟棟,好像處處都設著埋伏。

    媽呀!

    容恬你既然想到這個,gān嘛還答應住進王宮,還很高興地參加宴會?

    哦不,好像答應的人是我?

    那你至少也表示一下反對呀!

    「鳴王不必擔心,你只要看西雷王如此鎮定,就知道這裡必定是安全的。」

    博勤先和容恬對飲一杯,再給鳳鳴遞去一個溫和的眼神,灑脫地說:「博間人想招待誰,還輪不到幾千里外的容瞳來指手畫腳。西雷自從容瞳登上王位,在外jiāo上一直不斷犯錯。所以,我們一點也不在乎招待了西雷王,是否會令西雷的容瞳不滿,」

    「咦?」

    在宴會上,博勤本來沒打算說太多。

    不過鳴王就有這種奇怪的魅力。

    一旦他露出那特有的,可愛到爆的好奇寶寶表qíng,便讓人生出必須解釋幾句的感覺,否則讓鳴王揣著一肚子好奇失望而歸,那是多麼的不好意思啊。

    博勤道:「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了。去年,容瞳為了獲得更多的金錢,擅自破壞了西雷和博間早年簽下的盟約,截留去西雷做生意的博間商人的錢貨,還驅趕了我們派去處理此事的使者。如此自大跋扈,把父王都惹怒了。我們博間王族,現在根本不承認他是西雷之主。」

    鳳鳴驚訝地瞪大眼睛。

    他知道瞳兒治理國家的能力不如容恬,但也不至於是個笨蛋啊。

    居然無緣無故破壞和其它國家的外jiāo?

    「我說,難道瞳兒很缺錢嗎?我以為當大王的都很有錢的。」鳳鳴在容恬耳邊嘀嘀咕咕地問:「為什麼你當大王的時候好像不缺錢啊?」

    容恬低聲說:「等宴會散了回去,本王單獨給你授課,好好告訴你原因。」

    唇邊勾起一抹深邃笑意。

    瞳兒哪裡只是缺錢,他壓根就什麼都缺。

    缺兵、缺糧、缺武器……

    瞳兒篡位登基時,他叔叔把持軍隊,老臣們把持國庫,一個傀儡大王,一沒兵二沒糧,拿什麼鞏固王權?拿什麼賞賜他的心腹?只能不顧一切地撈錢,好擴充手裡的兵馬軍備。

    當然,容恬也不是那麼老實,他在裡面也動了不少手腳。

    例如,當年容恬故意輸給瞳兒那一仗時,其實已經暗中叫心腹臣子把國庫里的huáng金搬走大半,藏了起來……

    那大批huáng金,容恬本來打算日後挖出來,作為重奪王位的經費,沒想到,他親親的心肝寶貝居然是天底下最大的那尊財神,莫名其妙就成了蕭家少主,錢多得幾輩子也花不完。

    堂堂西雷王,就這樣成了被蕭家少主「包養」的帥哥。

    自從繼承蕭家後,鳳鳴最高興的事,就是自己終於能夠幫上容恬的大忙,給容恬提供各種財富上的幫助,而且還整天樂呵呵地說現在他可以養容恬了。

    看見他這麼高興,容恬都不忍心告訴他----寶貝,其實我有huáng金,不用你養也能活……

    唉。

    就先讓那批huáng金埋著吧,以後回到西雷,挖出來,重歸國庫也不錯。

    「回去記得教我。」

    「授課費當天付清。」

    「色láng。」鳳鳴趁著博勤轉頭,朝容恬做個鬼臉,吐舌頭。

    等博勤吩咐完侍從,把頭轉回來,兩人立即又恢復了端莊雍容的坐姿。

    鳳鳴咳了一聲,問博勤,「然後呢?」

    「然後?」博勤一時弄不清楚他在問什麼。

    「你剛剛說,若言……」鳳鳴猛地頓了一下。

    經過如此漫長的噩夢折磨,若言給他造成的心理壓力有增無減,甚至提起他的名字,都會重溫那種沉重、可怕的,隨時可能被qiáng迫的恐懼。

    案幾下,容恬的大掌伸過來,溫暖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鳳鳴鎮定下來,才繼續說道:「剛才太子說,若言要求博間王族把容恬的人頭送過去,不然就威脅要動用武力。」

    「若言也只能是嘴上兇惡罷了,他的大軍現在疲於奔命,又要鎮守本土,又要駐守繁佳、昭北。我才不信,我們不獻上西雷王人頭,他會真的派兵攻打博間,在這自顧不暇的時候再開闢一個新戰場。所以,我不滿足他的要求。」博勤蒼白的臉上,勾勒出一絲倔qiáng,沉聲道:「只要有一絲可選擇的餘地,我就絕不會選擇和離國若言站在一邊。」

    以一向怕死偷安,屈服離國qiáng大實力下的博間王族而言,博勤的表態,已經算十分勇敢了。

    鳳鳴正琢磨,這位太子殿下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有主見。

    容恬已經接口,淡淡道:「離國一向把博間這個鄰居當成奴僕一樣使喚,毫無尊重。常年索要財物美女,那也就罷了。竟然還不講道義地背悔婚約,實在令人憤怒。」

    博勤露出一絲苦笑,幽幽嘆氣。

    鳳鳴被容恬這樣一提醒,才想起來。

    對了。

    阿曼江之戰後,若言重傷昏迷,離國qíng況不妙,妙光為了和博間結盟,答應了和博勤的親事,差點把一直仰慕妙光的博勤給樂瘋了。

    後來若言一醒,博勤再也沒什麼利用價值,若言又不想這麼便宜地把唯一的妹妹嫁出去,就隨便找個藉口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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