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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1:21 作者: 眉如黛
無論是下屬還是伴侶。
在愛情萌芽的時候,誰能分清楚這是征服欲還是愛情,前者在攻克後會逐漸厭倦,後者在得到時更加珍惜,一切蓋棺定論前,故事裡的人統統蒙在鼓裡,各自雄據一方,互相掂量,占山為王。
蘇逸在車裡重新翻開了馮洛的那份資料,目光停留在一行字上:從高中開始,與蘇陌交為好友,期間無戀愛記錄,無夜遊記錄,無負面新聞,無……無……無等到馮洛短暫的假期結束後,再次回到公司,敲開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蘇逸正坐在辦公室桌前,陽光從玻璃窗後面打過來,染得頭髮都帶了一層金色,一沓資料散在桌上,蘇逸並沒有抬頭去看馮洛,而是安靜而幽雅地取下自己的耳釘,七八個銀制的耳釘在黑色的桌面上輕微晃動,像是剛從天上摘下來,禁錮在掌心的星光。
馮洛猶豫著不敢走過去,他驚訝地看著那個暴君今天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甚至連頭髮都梳過了,沒有使用髮蠟的頭髮,看上去恭謹而儒雅的貼在耳側。馮洛打量了好半天,才相對謙卑地說了一句:「老闆今天抽什麽風嗎?」
蘇逸微微笑著說:「今天接一個大客戶,老頭子都喜歡那種打扮正經一點的生意夥伴。」
馮洛一臉無害地笑:「這麽說的話,以前的那副流氓樣大概是為了迎合女客戶的需求吧。」
蘇逸皺了皺眉頭,然後又笑了起來,他站起來,然後走向馮洛,馮洛臉色一下子有些白了,然後膽怯地笑著說:「您……您別介意……我是說您很受歡迎。」
蘇逸走過去,用力地捏馮洛的臉,笑著說:「我以為你會很感動呢,我真是一個為了工作懂得自我犧牲的人啊。」
馮洛捂著臉喊:「誰說不是呢,誰要說不是我第一個衝上去和他拼命!」
蘇逸捏啊捏啊終於放了手,他拍拍馮洛的肩膀,一臉很看重他的官腔說:「ok。等會會議上就看你的了,作為我方代表你可要爭氣啊。」
馮洛吃驚地看著他喊:「不會吧。老闆你妝都畫好了怎麽不坐檯啊?」
蘇逸說:「黑道單挑的時候老大都是不出場,在馬仔後面站著抽菸的,但你放心,有我在旁邊坐著,氣勢就是不一樣的。」
馮洛嚇得面無人色衝過去看桌子上散亂的那沓資料,抓緊不多的時間瘋狂閱讀,蘇逸在後面看著他笑:「四千萬的定單就看你的了,失敗的話我把耳釘都送給你。」
馮洛捧著資料的手一直在抖,哭喪著臉喊:「老闆,我沒耳洞帶不上的。」
蘇逸樂得逗他,開心地笑著說:「我幫你穿孔,想穿哪就穿哪。」
馮洛怒極,唰唰唰看完了稿子就往辦公室外沖,哇哇叫著大喊:「說!會議室在哪裡,定單他要是不簽,我就跟他同歸於盡,我要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
蘇逸笑得咯咯的跟母雞似的,然後從後面抱住馮洛的腰把他拖回來,柔聲說:「下午才開會,好好看一看,不急的。」
馮洛愣著看了他一眼,然後乖乖走過去研究企劃案,蘇逸在後面冒著綠光,走到外面把自己珍藏的小人書從口袋裡掏出來,只見封面鎦金的大字寫道:追女秘籍100條。
蘇逸翻開書第一頁,只見第一頁第一條這樣寫道:「要打動女孩子,一定要從「心」開始,利用業務的關係,做她工作上的知心大哥哥,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
蘇逸歪著頭,掏出紅筆,在第一條後面劃個紅對勾。
蘇逸很鄭重地把秘籍又放回口袋,決定在下屬拼命工作的時候,先去吃一頓好的,後面還有九十九條,鼓足幹勁慢慢來。
一段長時間的實驗,蘇逸越發的覺得那秘籍的好處,經典得如同河圖洛書,玄奧得如同易經,端的是百讀不厭,屢試不慡。那西方文化開放,蘇逸深受其害,弄得恬不知恥,不撞南牆不回頭,從送花到上下班接送,從請吃飯到子夜服務。秘籍開篇有總決,總決道:所謂情之一物,貴在志誠,萬般妙法,皆在於纏。蘇逸難得有什麽勁頭,圖個新鮮,整天禮法並施,王霸兼用,三步不離馮洛之側。馮洛沒有趕他,有時還回上幾句,蘇逸說些什麽有的沒的,馮洛大多只是笑,一臉承蒙賞識的模樣。
大概彼此都知道只是玩,萬般模樣皆無所顧及,嬉笑怒罵粉墨登場,一場又一場欲拒還迎的戲碼,離命中靶心卻總差了一箭之地。遇上蘇逸叫馮洛侍寢的情節,馮洛逃得比兔子還快,有時候笑著說工作沒做愧對公司,有時候哭著說身體不適月經不調,有時候嗔痴地罵蘇逸整天只用下半身思考,眨著眼睛說自己其實很保守的,所以在結婚前……開始蘇逸樂得看他百般的藉口理由,後來多少也倦了他的一推六二五,卻依然忍著沒動強。
他知道馮洛的面具時戴時不戴的,不觸犯那人的底線,他愛唱什麽戲詞馮洛為了自保都會忍著怒火陪他唱,過了界那人就會毫不猶豫的和他玩起真刀真槍,畢竟公司一大堆企劃密碼在馮洛手裡流進流出的--蘇逸想扳倒他並不太難,只是玉石俱焚讓人心痛。他知道馮洛那條尾巴在那裡拖著,不能動,心裡卻總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想去踩,似乎是踩狗尾巴上了癮,想聽那小動物再叫幾聲,誰叫馮洛演戲的時候固然憨態可掬,拿槍的時候更加英姿颯慡。
那天蘇逸叫他親愛的經理進來,跟他交代了一大堆任務,說了一大堆祖國人民對他的期望之後,蘇逸說:「小馮啊,你喜歡什麽樣長相的?」
馮洛低著頭很本分的樣子說:「鄉土一點的,長點麻子,扎著又粗又長的辮子。」
蘇逸驚訝地說:「是嗎?我以為你喜歡黑頭髮的呢。剛才才想問問你,我去把頭髮染回來,再去配個黑色的隱形眼睛,走正統路線好不好呢?」
馮洛差點咬到舌頭,猛抬頭大喊一聲:「不好!」蘇逸說:「為什麽不好呢?」馮洛臉色白了一下,然後又笑開了,他笑眯眯地說:「現在挺好的,比較有型嘛。」
蘇逸說:「這麽說,你比較喜歡我這個長相的對不對?」
馮洛說:「對,對極了。」
蘇逸又問:「比黑頭髮黑眼睛的那種還要喜歡對不對?」
馮洛安靜了一會,突然用回自己正常的聲調,直起脊樑說:「沒事我出去了。」
蘇逸看了他一會,輕笑著說:「站住。」見馮洛站在門口,蘇逸又說了一句:「我的弟弟,亦或是哥哥,似乎……生活得很開心嘛。那麽安定的生活,真讓我羨慕。」
馮洛在門口站了一會,又轉身回來,馮洛看著自己的腳,低聲問:「你要我做什麽嗎?有什麽用的著我的地方?」
蘇逸溫柔地問:「我說了,你就一定答應?」
馮洛看著自己的腳,眼睫又直又長,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馮洛說:「做得到的我會做,做不到就和你拼了。」
蘇逸笑著說:「不難不難,我實在不喜歡我們變得劍拔弩張的,多不好。」蘇逸拍拍自己的大腿,跟馮洛說:「站著多累,來,坐這。」
馮洛低垂了眼睛,然後沈默著走過去,坐下來,蘇逸看著馮洛似乎有些僵硬的背部,有些得意緊張在胸腹里交纏不清,蘇逸手撫上馮洛的腰,看著他柔軟的短髮下白皙的後頸,說話多少帶了些壓低了的輕佻,說:「我其實一直想我們之間,可以像這樣,好好說會話。」
馮洛說:「你說,我會答。」
蘇逸把頭低下來,埋在馮洛的肩窩,溫熱的吐息斷斷續續的打在脖子上,問:「我送了你那麽多花,心動嗎?」
馮洛說:「沒感覺。」
蘇逸笑著從後面輕吻馮洛的脖子,又問:「不要騙我,到底什麽感覺?」
馮洛說:「噁心。」
蘇逸肆意的手就僵硬在那裡,好半天才咕噥一句:「不對啊。」他之後又問:「那請你吃飯呢?接你上下班呢?」
馮洛說:「很噁心。」
蘇逸「啊」了一聲,然後說:「等等。」接著是書頁翻動的聲音,馮洛坐在他腿上,根本沒興趣去看,過了一會聽到蘇逸在耳邊問:「那這些呢?為你做手制的蛋糕,每天送你一杯貼了便條紙的奶茶,暴雨中,在你家樓下的路燈下,撐傘徹夜遙望你家的窗戶?如果我做了這些,你會不會比較感動?」
馮洛說:「非常噁心。」
蘇逸驚叫了一聲,似乎很難置信,說:「是不是讀出來的緣故,你想像一下,做起來會不會比較感動一些?」
馮洛說:「相當噁心。」
蘇逸僵硬了一下,然後一手抱著馮洛的腰,單手套出紅筆,把秘籍上叉了一大片,想了想,然後又把以前打的勾又改成了叉。馮洛似乎有些不耐煩,他說:「你要我干什麽,直說。」
蘇逸看著那秘籍上,有一條建議說:如果你心儀的女孩有過失敗的戀愛經歷,在必要的時候,要幫助她走出陰影,這樣的話,一定會收到意想不到的熱烈效果!
蘇逸看了一會那條建議,突然笑了出來,說:「我看到一個有趣的東西。」他看到馮洛微側過頭看他,於是隨手把秘籍扔到字紙簍,他說:「我高估了那東西,我有空也可以寫一本,還是不看那些東西了,溫柔的東西我做不來,做自己的感覺比較好。」
馮洛皺著眉頭說:「你到底想說什麽。」
蘇逸說:「馮洛啊,喜歡那個人很辛苦吧,有時候也會很怨恨他吧。」馮洛呼吸一頓,然後幾乎是立刻想甩手而去,再不聽他廢話,蘇逸大力一拉,把馮洛狠狠拽回自己的懷裡,眼睛裡微微有了一些久已不見的暴戾,蘇逸說:「絕交吧,馮洛,和他絕交,連哥們兒都不要做,這樣我才比較放心。」
馮洛愣了很久,好一會,才苦笑著說:「這是你的要求嗎?我……還以為要怎麽樣,你……是覺得我還不夠……慘嗎?」
蘇逸察覺出馮洛身體上的抗拒,卻並不猶豫,他說:「和他絕交,馮洛,只要這樣,我不動他們。」
馮洛沈默著,開口的時候語調依然有些顫抖,帶了點企求的味道:「那次吵了之後,他已經不怎麽和我聯繫了。」
蘇逸抓馮洛的手緊了緊,「那樣還不夠,我要你當面和他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