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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21:21 作者: 眉如黛
    何授似乎是一驚,整個身體都重新瑟縮起來,那件事對於他,是一道一碰就痛的傷痕。蘇陌抱緊他,不讓他有機會逃開。「我一直想和你說,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其實是,我最喜歡的詩,我根本沒想到他們會斷章取義……」

    書架上還放著那本發黃的詩集。他曾經一遍一遍讀過。像是被鐵蹄敲響的節奏,傾瀉澎湃的樂章。

    你們的思想

    幻滅在揉得軟綿綿的腦海中,

    如同躺在油污睡椅上的肥胖的僕從。

    我將戲弄它,使它撞擊我血淋淋的心臟的碎片,

    莽撞而又辛辣的我,將要盡情地把它戲弄。

    我的靈魂中沒有一精白髮,

    它裡面也沒有老人的溫情和憔悴!

    我以喉嚨的力量撼動了世界,

    走上前來──我奇偉英俊,

    我才二十二歲。t

    粗魯的人在定音鼓上敲打愛情。

    溫情的人

    演奏愛情用小提琴。

    你們都不能像我一樣把自己翻過來,

    使我整個身體變成兩片嘴唇!

    來見識見識我吧──

    來自客廳的穿洋紗衣裳的

    天使隊伍中端莊有禮的貴婦人。

    像女廚師翻動著烹調手冊的書頁,

    你安詳地翻動著你的嘴唇。

    假如你們願意──

    我可以變成由於肉慾而發狂的人,

    ──變換著自己的情調,像天空時晴時陰,

    假如你們願意──

    我可以變成無可指摘的溫情的人,

    不是男人,而是穿褲子的雲!

    我不信,會有一個花糙芳菲的尼斯!

    我又要來歌頌

    像醫院似的讓人睡壞的男人,

    像格言似的被人用濫的女人。

    蘇陌輕聲說:「我過去……總希望你會是一個勇敢的人,可以去笑對世界上那些陰暗的一面,可以去發掘美好的另一面,可以大聲地說:『我的靈魂中沒有一根白髮』。我希望你在那天,也能大聲念著這首驕傲而肆意的詩歌,指責那花糙芳菲的尼斯,站直了看所有的一切。可我錯得離譜……」

    何授死死抓著蘇陌的手,那道鮮血淋漓的傷口,已經不那麽痛了,他輕聲呢喃:「我會做……勇敢的……」他哽咽得說不下去,蘇陌反手輕拍著他的背,低聲說:「我知道。」

    何授有時候會想,究竟什麽是最痛苦的事情。有時候覺得是寂寞孤獨,有時候覺得是絕望迷惑,有時候覺得是隱忍苟活,後來發現其實沒有什麽是熬不過去的。

    尊嚴於他,不過是很早以前就棄如敝履的東西,他時常掰著手指頭數自己有什麽東西是放不下的,後來數來數去不過只有那兩個人,他終於明白自己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執著的人,他的感情之所以能全力以赴是因為一無所有,他的愛情之所以會死乞活賴是因為視若命根。他用了三十年才找到一個可能,蘇陌是他的可能,是他溺水時的一根稻糙,所以要抓,要抓得緊緊的,傷痛流淚也不放手。

    他的心原本不大,放兩個人,已經滿了,怪只怪他的感情無所依託,大片大片的空白,所以才會如此的憧憬和執著。他對那個粉紅色的夢境憧憬了太久,於是賭博的時候全力以赴,一開始就把尊嚴壓了上去,最後壓無可壓,只好把原來用來愛自己的那一部分,都壓給了愛情。

    他記得別人說過:放棄該放棄的叫做成長,放棄不該放棄的叫做無奈,不放棄該放棄的叫做無知,不放棄不該放棄的叫做執著。他還來不及分清該與不該,已用盡所有去賭。

    還沒有等到春天花開,還沒有等到秋天碩果,他已卻步,關山難度,皆是失路之人,迷途到幾乎萬劫不復無藥可救的時候,才終於記得回頭一望,那一望,才知道,前塵隔海隔不住崢嶸歲月,萬水千山遮不住往事歷歷。

    於是回頭。

    說不清是一個執著者的無知,還是一個無知者的執著。

    何授在不再獨自等待的日子裡,分不清什麽是痛苦,他甚至不知道痛苦。這不是勇敢,他只是突然間覺得疼痛飄然遠去,到處鳥語花香。

    他不會去想蘇陌的公司,更不會想此時的天上人間誰會首肯,他此刻更像是家鄉的農民,守著自己的自留地,準備用一輩子去等成熟,坐在田壟上,看雲捲雲舒,暖洋洋的陽光肆意流泄,在心田裡播種漣漪,什麽國事民生,什麽天下更替,都是煙雲過眼。

    蘇陌一邊翻著戒毒教材,一邊分析何授現在整天傻笑樂陶陶的表情。蘇陌覺得不可思議,後來經常想:早知道就應該早點說。他這樣想著,進一步攻克那些心理生理的學術性論作,比什麽MBA的教材還要上心還要倒背如流。

    馮洛幾天後又來看過他們一次,最後對蘇陌的拯救行動給予了高度評價,表揚了何授抵抗病魔的精神,後來蘇陌笑得不行了拎著一雙拖鞋過來拍人的時候,馮洛才收起了笑容,偷偷問了蘇陌一句:「說起來,雖然土產的小米加步槍也能打敗日本侵略者,可你們當時怎麽不去戒毒所啊。」

    蘇陌眉毛都不抬地說:「那裡面亂,他膽子小,驚不住別人嚇。」

    何授就羞紅了臉,想秀秀自己還在萌芽階段的一些肉,說明自己又結實又勇敢,結果被蘇陌一個栗子敲到頭上,委委屈屈的重新縮成一團。

    馮洛當時就笑著跟他們說,自己要娶一個既膽小又可憐的女娃娃回家,抱在懷裡使勁疼,那日子才叫一個男子氣概才叫一個舒坦。

    何授也跟著不好意思地笑,不過他總覺得馮洛笑起來有些奇怪。

    走的時候馮洛朝蘇陌眨了眨眼睛,拉過蘇陌小聲說:「你到底怎麽跟伯父說的?」蘇陌說:「怎麽了?」

    馮洛說:「他快把公司砸了,你自己抽個空吧,伯父要見你。」

    蘇陌於是哦了一聲,跟後面想過來聽的何授揮了揮手,叫他去房裡面等。

    馮洛見何授有些猶豫地進了房,才說:「你不打算告訴他嗎?」

    蘇陌說:「這些只會讓他擔心。不說這個了,我爸叫我什麽時候去找他?」

    馮洛說:「這幾天,我看你明天就得去。」

    蘇陌沈默了很久才說:「我當你是哥們,你一定要幫我。如果我爸又像上次那樣把我關起來,你一定要幫我罩著何授。」

    馮洛笑了笑,沒說什麽。

    何授那天被趕回房裡後,說內心怎樣掙扎都不為過,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就從房裡往外偷窺,卻正好撞上蘇陌站在門前,一副瞭然的眼神,不由得被嚇後退了一步。

    蘇陌微微挑高了眉毛說:「想幹嘛呢?」

    何授灰溜溜地說:「沒想。」

    蘇陌哼了幾聲,慢慢走上前去,伸出手捏何授開始長肉的臉,捏啊捏啊,上下左右地捏,何授痛得五官都擠到一塊去了,還是敢怒不敢言,最後蘇陌終於肯放手了,那臉上兩頰都被捏得紅通通一片。然後蘇陌在何授臉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淡淡的牙印,轉身走向浴室,低聲道:「過來。」

    何授站在原地,掙扎著看那開始響起嘩嘩水聲的浴室,好半天才過去推門,拿了一條浴巾揣在懷裡,裡面蒸汽氤氳,何授面紅耳赤地對蘇陌解釋:「我來送浴巾……」

    蘇陌拍了拍浴缸的邊邊,輕聲道:「過來吧……」

    聽到這一句,何授紅著臉過去了幾步,聽到蘇陌不耐煩地繼續拍浴缸,於是繼續向前走,最後被蘇陌忍無可忍地伸出一隻手把何授拉過來,何授跌坐在浴缸里,熱水瞬間濕透了半邊身子,蘇陌像是隨意燒錢般揮霍著男性荷爾蒙,曖昧不清地笑,濕透的頭髮貼在脖子上,一塊塊分明的肌理,一滴滴透明的水珠。被人丟下的花灑,在地上肆意地旋轉,帶起漫天水霧。

    「衣服濕了……」何授窘迫得轉過半邊臉,連耳根都一片通紅。蘇陌毫不在意地哼了幾聲,張口含住何授的耳珠,咬了一會,慢慢舔著耳廓,何授眼角都是一片通紅,只感覺到濕熱的吐息滑過耳朵,在裡面不停地流連,每一根細小的神經末梢都遭受到濕熱的折磨,勾引得心都痒痒的,雙手無措地環上蘇陌,喉嚨里發出細小的單音,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著,喉結一下一下地顫抖。

    蘇陌的吻慢慢沿著他的脖子往下走,一邊吮一邊咬,留下青青紅紅,黑黑紫紫的印子,常常是狠狠咬了一口,再細細地吮吻,兩隻手緊緊地摟住何授的腰,讓那個人把頭靠在貼了一圈冰冷瓷磚的牆上,然後更加地放肆,一隻手繼續用力摟著,一隻手掀起濕透的襯衣,順著脊椎上下遊走,頭緩緩地往下吻,最後用力地扯下濕透的上衣,低頭吻住一顆辱珠,咬了一會,然後慢慢銜在嘴裡,拉扯著,一點點施加力度,然後在何授顫抖著痙攣的時候,突然鬆口,讓辱珠彈回原處。何授叫了一聲,身子耐不住激情一般向後縮去,那一池熱水到了這個時候泡在裡面只覺得微冷,水不停地隨著兩人的動作溢出浴缸,可身子再怎麽在瓷磚上廝磨都覺得冷不下來,那隻手最後遊走到尾椎上,慢慢下走,何授只覺得那手用力一拖,自己就狼狽地跌坐在蘇陌身上。

    蘇陌的手開始扯何授的褲子,何授紅著眼睛去擋蘇陌的手,結果在接觸皮膚的瞬間像是觸電一樣退卻了一下,最後無力地搭拉在熱水裡,蘇陌一隻手把何授按在懷裡,一隻手用力地扯下他的褲子,扔到浴缸外面,濕漉漉的褲子吸滿了水,甩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第二十四章

    什麽樣的歌能唱到永久,等到歲月都已白了頭,你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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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授從前和蘇陌有過的情事不過是在黑夜中轉過身去的纏綿,他可以不去看蘇陌的身體,也可以把自己的反應深深埋入枕中,哪曾受過這樣的挑逗,蘇陌的每一處肌膚都是滾燙的,碰上去像是要被燒著了一般,蘇陌的吻灑落在身體的每一處,每一點掙扎都帶著稀稀疏疏的水聲,浴室里密不透風,蒸汽把人熏得暈暈乎乎,卻比不上蘇陌呼在耳邊的氣息。何授隨著蘇陌手掌中的每一個撫摩而不住顫抖,每一個碰觸而低低哼鳴。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何授感覺到蘇陌的手穿過水中,將兩個人早已挺立的下體握在一起撫弄,何授終於發出一聲受不了般地哭喊,然後拼命搖著頭,喊著蘇陌,然後癱倒在蘇陌赤裸的身上。何授眼角看到水裡一絲一絲的白濁暈染開,窘迫得無以復加,閉著眼睛接受蘇陌在後庭的開闊,然後全身顫抖了一下,感受到蘇陌的分身隨著熱水的潤滑長驅直入,被帶進體內的熱水燙得內壁一下一下地抽搐著絞緊,一股一股接連不斷地被帶進來,痛或者不痛早就分不清楚,何授只知道這身體早就不像是自己的了,發出一聲一聲支離破碎的單音,隨著蘇陌每一個進入而顫抖不停。只覺得蘇陌的律動一次比一次用力,他自己跨坐在蘇陌身上,低下頭去吻蘇陌的唇,一下子失了神,覺得周圍一切都在叫囂,身子熱得快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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