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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26 作者: 晴空藍兮
其實她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只覺得樓下繚繞的煙霧一路飄散上來,胸口被熏得發悶,又更像是堵了塊石頭,呼吸有些不順暢。她想離開這裡,可僅僅只是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抬起眼睛直直地望向他,說:「我跟你一起去。」
沈池略微訝異地挑了挑眉,隨即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意,倒更像是無奈:「看來你是打算在這一個晚上徹底把我給看個清楚了。」
幾乎是一語道破了她的心思。承影卻沒有否認:「或許這是好事。」
沈池眼底的情緒不禁加深了幾分,又靜看了她兩眼,才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最後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
承影一路上都少言寡語,將自己置於一種絕對安靜的狀態里。而事實上,就連剛才沈池與朋友見面的時候,她也同樣沒開過幾次口。
她並不是太適應那樣的環境。
一群男人開了台子,湊在一抽菸打牌,間或聊著女人們都不關心又或者根本聽不懂的內容。他們才是那房間絕對的主角,而在他們身邊跟著的女伴,哪怕打扮得怎樣明艷動人,也都徹徹底底淪為陪襯。
那幾個明眸皓齒的美女看上去興致高昂,無論場上誰贏了牌,都會給足面子地歡呼叫好。
恐怕就只有承影是個例外,她從頭到尾都只是靜靜地旁觀。因為沈池在打牌,她的座位理所當然被安排在他身側,所以大多數時候,她只需要稍微偏過目光,就能夠很清晰地看見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們似乎打得很大,因為直接拿了籌碼代替現金。沈池晚上的手氣不是太壞,但也絕對不能算好,總在輸輸贏贏之間,而她始終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打得並不太認真。花花綠綠的籌碼堆得像小山一樣,有時候就那樣直接推給別人,他卻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豪賭,每一局金額傾城的輸贏都在淡笑風生間被輕易地完成,而在場的這幾個當局者卻似乎全然不在乎。
至於沈池與他們談話的內容,她刻意選擇了忽視。
那些事情,原本她就不懂,又或許根本就不應該懂。
這一整個晚上,她跟在他身邊似乎就只有一個目的。她只是想要看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過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車子停在樓下,沈池親自將她送上去。到了家門口,他才淡淡地問:「現在你有什麼想法?」
這一路上,他任由著她沉默再沉默,仿佛是在給足她安靜思考和沉澱心情的時間。
她手裡捏著鑰匙,已經插進了鎖眼裡了,才回過頭說:「很震驚。」
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還有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了。」她坦城地搖頭。
「可是我想聽。」他的眼睛深亮,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承影就這樣被堵在他與門板之間。
他身材高大修長,幾乎遮掉了門廊上方的大半光線,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臉逆著光,表情顯得有些晦暗難明,但她還是清晰感覺到了他強勢而又堅決的態度。
她有些怔忡,眼裡露出真真切切的迷茫來。他親手帶領她走進一個陌生的世界,那裡最豪華的紙醉金迷,也有最黑暗的地下交易,那裡的每一個人都手握財富和權勢,可是都要服從於他所制定的規則。
她確實是被自己的所見所聞震懾住了,更何況,那些見聞或許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倘若不是因為他,恐怕自己這輩子,又或許下輩子,都不太可能和那樣一個複雜的世界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如果以前只是覺得沈池既霸道又專橫,那麼如今她才忽然發現,其實這個男人有點可怕。她就是一個最簡單普通的人,最這普通世界中的芸芸眾生之一,總是強大神秘的事物懷著天生的畏懼之情,對待人,也同樣如此。
想到這裡,她雖然一聲不吭,但目光還是下意識地迴避了一下。
沈池看著她的臉,低聲說:「你害怕了。」
她既沒有承認也沒否認,他有著太過敏銳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往往不需要花費太大力氣就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不想在他面前徒勞地裝模作樣,更加不想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因為那樣實在太累了。在平時的每一次相處中,她刻意表現出來的疏遠、警惕,甚至偶爾是惡形惡狀、負氣作對,都只不過是為了掩飾他所帶來的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的衝擊。
她在失憶之後,儼然已經重新開始一段人生,而在這個世上明明有這樣多的人,卻偏偏只有他,有本事輕而易舉地擾亂她的心緒。
失憶後,她首先遇上的是林連城,並且在上海與林連城相處了幾個月,可是她從來沒有動過心。
沈池說得沒錯,在替他fèng合傷口的時候,她簡直緊張得要死,就連專業水準都突然喪失了,只是因為她不忍心。
她是不忍心。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對任何人都沒有,只除了他。可是就在她發現,並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的時候,卻又見到了他另一面真實的樣子。
雖然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相仍然讓她無法消化。
她幾乎沒辦法表達此刻的心情,最後也只是說:「很晚了,我想早點休息。」
沈池沒作聲,於是她自顧自地轉過身扭動鑰匙。
清脆地開鎖聲響起來,承影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正在極輕微地顫抖。也不完全是害怕或震驚,其實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如今這樣面對著沈池,究竟是懷著怎麼一種心情。
心裡亂得像一團糾纏不清的麻,她只能強自鎮靜著說:「晚安。」不過是一次尋常的告別,卻仿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讓人難受。
沈池站在她身後,依舊沒有說話。
承影低頭跨進屋裡,結果就在她準備關上門板的時候,突然被一股力量給阻住了。
沈池單手扣住門沿,硬生生地截停了她的動作。她吃了一驚,轉過身的同時恰好對上他的眼睛。
兩人挨得很近,他居高臨下地垂眸看她,聲音微沉:「你這個樣子,只會讓我後悔自己今晚的決定。」
她還有點怔忡,他在下一刻便已經推開門板,伸出左手緊緊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的薄唇溫涼柔軟,可是動作卻很猛烈,如疾風驟雨般在她的唇上放肆掠奪。她初時還在發愣,但很快就想要掙扎,他對她抵抗的態度置若罔聞,只是抬起右手環抱住她的腰,將兩人的距離鎖得更近。
他身上有煙糙的味道,混在古龍水凜冽冰涼的香味里,向她席捲而來。承影有一瞬間的眩暈,仿佛是劇烈掙扎導致的短暫缺氧,又仿佛是神思恍惚,腦海中閃電般掠過數幀極為模糊的影像。
而他就趁著她恍神的工夫,成功地撬開了她的齒關。
他的吻並不溫柔,甚至帶著某種近乎瘋狂又粗暴強硬的姿態,仿佛不管她同意與否,這都是此時此刻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也是唯一要做的一件事。
他在她的唇舌間輾轉,輕而易舉便奪走她的氧氣,而她發現自己每多抵抗一分,他環抱的力量便也加大一分,到最後兩個人之間幾乎沒有一絲fèng隙,緊緊地貼合在一起。這樣的姿勢讓她推動平衡,不得不伸手反抱住她才不至於摔倒。
在這樣的情勢下,他已經完全占據了主動,正如同一個貪婪的暴君,一徑地在她唇齒間無度地索取。而她仿佛是被這樣的態度激怒了,雙手扣在他的後背上,摸索著終於找到受傷的位置,重重按下去。
她是醫生,當然知道那樣大的力道按壓要新鮮的傷口上會有多痛。果然,沈池的身體很明顯震動了一下,同時忍不住低低地悶哼一聲。
她趁機將他推開一些,哪怕只有幾厘米,但總算為自己爭取到了新鮮的氧氣。沈池疼得臉色微微發白,卻愈加襯得那雙眼睛沉鬱濃黑,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的手沒有離開,仍舊緊緊扣著她的腰,令她動彈不得:「你還真夠狠心的。」低沉暗啞的聲音里分辨不出喜怒。
她大口喘著氣,不忘威脅:「放開我,不然我會再狠心一次。」
「那就試試看吧。」他似乎無所謂,淡淡地說完之後,便再度俯身吻住了她。
不同於剛才的肆虐,這一回他卻極有耐心,輕巧靈活地頂開她的唇齒,在她溫軟的唇上輾轉廝磨,像是品嘗著一杯珍貴的美酒,又像是在對待最嬌柔的情人。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再次承受狂風暴雨般侵略的,結果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溫柔,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手掌還貼在他的傷口位置,卻怎麼也無法再用力。
他稍稍停下來,安靜地看她了一眼,然後便加深了這個吻。
不得不承認,他的吻很有技巧和誘導性,在被他攻城略地的那一刻,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承影的腦海深處轟然炸開了……猶如陷入了一團黑暗裡,而唇舌糾纏間,她唯一能夠感覺到的是來自於他的氣息,就那樣沉默無聲地將自己包圍,然後漸漸融合。
她心中想要繼續推開他,可是身體似乎已經不聽使,甚至違背了自我意識,開始情不自禁地去回應。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一切才終於結束。
沈池稍稍退開一點,似乎笑了聲,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在她太陽穴的位置上比了比,下結論道:「雖然你這裡失憶了,但是你的身體卻還記得我。」
承影還有些茫然,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卻十分難得的沒有立刻反駁。因為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剛才那樣親密的接觸,似乎真的喚醒了身體深處的某些本能記憶。
「你現在很得意是嗎?」靠得太近,她不得不微微仰起臉才能看清他。
沈池沒有回答,沉默片刻之後才突然說:「在雲南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沒機會活著回來找你了。」
原來之前的槍傷竟然有這麼嚴重,倒叫她著實愣了一下,不由又起之前他似乎說過的,從雲南回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在樓下等她。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剛才那個吻,在初始的時候才會那樣瘋狂。
她不禁皺眉,忽略掉心頭那一絲後怕,故意繃起臉說:「既然都在生死邊緣了,就該考慮更正經一點的事才對吧?」
「活著回來找你,也是正經事。」
她才不信,忍不住嗤之以鼻:「找我幹嗎呢?」
「吻你。」沈池換了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些輕挑地垂眸看她,「這難道不算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