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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26 作者: 晴空藍兮
她說想要靜一靜,其實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
更何況,只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他打開手機,前面那條簡訊還沒被刪除,而最新的那條……
沈池看完之後,忽然笑了笑。多麼簡單的願望,他卻從來沒有給過她。
車子一路沒停,連夜駛回雲海,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留在蘇州的人匯報說承影也剛剛到家,他沖完澡便撥了個電話過去。果然,她的聲音還很清醒,似乎是在空曠的地方講話,周圍異常安靜。
「我到了。」他說。
她「哦」了聲,隨口道:「我在陽台上晾衣服。」
「晚上吃了什麼?」
「找了間附近的餐廳,隨便吃了點,然後又去商場逛了逛。」
……
在與雲海遠隔一千多公里的蘇州,清冷的月光照在這棟老式樓房的陽台上,承影正仔細地把濕衣服抻平。她一手拿著手機,動作不太方便,所以做起來有點慢,但還是沒有掛斷電話,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對方閒聊。
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話題,就像前一晚的驚心動魄未曾發生過一樣。
他不提,她也盡力遺忘。
住在兒時的家中,總有一種熟悉而又安全的感覺,她好像真的已經忘掉了那些曾經令自己血液冰冷凝固的畫面。
第二天,承影閒著沒事,便去母校看望老師。
正好課間活動時間,操場上是一群到處瘋跑的小孩子。因為連日的雨水,氣溫已經降下來了,水泥地也沒完全乾透,可那些學生玩得忘乎所以,滿頭大汗。
她覺得好笑,仿佛看到昔日自己的影子。她在這裡念完了整個小學,升初中後才轉到寄宿學校去。
「和你小時候真像。」冷不防的,身後傳來聲音。
承影吃了一驚,連忙轉過頭,只見花壇邊站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暖金色的陽光落在他過於俊美的臉上,那雙眼睛裡分明閃爍著笑意。
「你怎麼在這裡?」她訝然。
林連城雙手插在休閒長褲的口袋裡,慢悠悠走向她:「你的這副表情,倒好像我在跟蹤你似的。」迎著光線,他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如沐春風,「什麼時候回來的?也沒提前告訴我一聲。」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承影有些無語,「你不是應該在雲海的醫院裡照顧爺爺嗎?」
「嗯,我這次是受家裡委託,回來辦點事情,辦完了就走。你呢,回來做什麼?」
「休年假,隨便轉轉。」
他挑了挑眉,繼續笑:「那不如一起吧。」
結果就這樣,她反倒被他領著去見了以前的老師,然後是校長。到了下午,更是受邀留下來參加一個讀書基金的成立暨捐贈儀式。
她坐在大禮堂的第一排,目不斜視地看著台上發言的老校長,卻壓低嗓音說:「這樣的善心善舉,是你對母校的回饋?」
旁邊的男人難得打扮得西裝革履,也用同樣低清的聲音回答她:「我很想這麼做,但被我父親搶先了。正好我大哥不方便出席這種場 合,就派我來做代表。」
說話間,校長的發言已經結束,台下響起一片雪鳴般的掌聲。承影跟著鼓掌,邊笑邊說:「輪到你上台了。」
她的話音落下,林連城整理好袖口站起身,對她微一傾身,露出一個紳士般的笑容,然後才步履從容地走上講台。
從沒見過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她差一點就笑出聲來。
晚上他們婉拒了校方的宴請,自行在市區找了一家餐廳。
「李校長今天可是很有誠意地請你吃飯,你不參加會不會不太好?」承影一邊翻看餐牌一邊閒閒地說。
林連城卻半真半假地回:「你不肯去,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
她忍不住從餐牌後瞟他一眼,「又不是小朋友,這種事還需要結伴嗎?」
「難道你沒發現,小的時候我就喜歡和你一塊兒吃飯?」
她笑了聲,揚手招來服務生,指著讓人垂涎欲滴的圖片說:「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林連城看著她,似乎也覺得好笑。這麼多年,她避重就輕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大概是兩年前那一次,他真的把她給嚇到了。
吃完飯,他才問:「明天有什麼安排?」
「暫時沒有。」她反問:「你不是說辦完事就回雲海嗎?」
他似笑非笑地睨她:「看樣子你巴不得我趕緊滾蛋。」
她語氣無辜:「不敢。這裡可是你的地盤,我哪有資格叫你滾蛋。」
林連城挑起唇角笑了聲:「你這話千萬別當著我家老爺子的面講。從小我在他眼裡就是個土霸王,好像我專會狐假虎威欺負鄰里鄉親似的。平時明明沒人跟他告狀吧,他卻偏要認為大家都是礙著他的面子,不敢來告我的狀。經常編些莫須有的罪名,然後把我修理一頓,可真冤死我了。」
承影聽得好笑,忍不住眉眼微彎,「這些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瞞著你唄。我在家裡挨了皮帶關了禁閉,回頭還得玉樹臨風地出現在你面前。這是男人的形象問題,不懂?」
他這副油腔滑調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小時候,承影不禁失笑。
他是第二天下午的飛機,可她還不想這麼早走,家裡辛辛苦苦收拾得乾淨衛生,總不能只住兩個晚上就離開,那未免太不划算。
結果沒想到,第二天清晨就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要求她立刻銷假上班。
「……是緊急任務。」主任親自跟她交代,「事情比較突然。醫院原計劃對尼泊爾進行援助的醫療小組出了點問題,部分人員被臨時調派 到別的組,去不成了……正好你有經驗,前兩年也曾在那邊短期待過,相關手續辦起來也簡便,所以這次醫院決定派你頂上……我們這邊是上 午九點的專機,還要運送一批緊急醫療物資過去,沒辦法等你回來了。你現在人在蘇州是吧?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最遲二十四小時之內,要抵達加德滿都與我們的人會合……」
天才剛剛亮起來,窗戶外頭還籠著一層清薄的霧氣。
可是聽完這一連串的指令,承影卻已經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了。
幾年前,她確實是因為工作需要,曾在加德滿都待了近半個月。當時辦的簽證是多年有效的,但現在護照卻不在身邊。
起床之後,她便上網訂好機票,先是由蘇州返回雲海,再緊接著飛加德滿都,中途在昆明中轉。甚至因為是淡季,還拿到了力度不小 的折扣。
隨後又給沈池打電話,他竟然難得還沒起來,聲音聽上去低沉沙啞,「昨晚喝多了。」
她愣了愣,倒把正事給忘了,只說:「我一向以為你的酒量好到不會喝醉。」
他似乎低笑了聲,才漫不經心地說:「朋友擺壽酒,一直喝到很晚。」
「嗯。」她一邊看著電腦,一邊告訴他:「我今天回去,但不能停留,要立刻去一趟尼泊爾……」
因為在核對網上訂單,她不自覺地略微停了停,結果電話那頭也安靜下來,片刻後才聽見沈池問:「一個人?」
她覺得這問題有點奇怪,不禁愣了一下:「當然。」
「去做什麼?」
「沈池,」仿佛腦海中炅光一閃,她突然丟開滑鼠,皺著眉不答反問:「我在這裡的一舉一動,你其實都知道,對不對?」
結果他並沒有否認,只是聲音聽起來有些平淡:「有人在那邊保護你,自然會向我匯報。」
所以,言下之意是,他已經知道昨天她與林連城在一起了。
她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到底這算是保護還是監視?為什麼你從沒告訴過我!」
「你是在生氣嗎?」電話那頭的語音仿佛有些遙遠,大概是他已經起床了,很快就有打火機點火的聲音傳過來,伴隨著他微微模糊的吞吐煙霧的聲音,愈發顯得漫不經心,「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在監視你,而且沒有那個必要。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我沒有。」她面無表情地否認,可是語調卻還是冷下來,「我只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林連城,這個人,這三個字,曾經一度導致她和他的關係冰點。
儘管事過境遷,一切似乎都回到最初的模樣,可她始終還是下意識地避諱著。她從沒覺得理虧過,也從沒有做過任何不對的事情,但始終覺得這是她與他之間的一根刺。
刺被拔掉了,傷疤卻還在。
她明明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但如今被沈池知道自己和林連城昨天一直都在一起,竟然會有種被人現場抓包的錯覺。
可他偏偏隻字不提。
這樣的情形,與其說她在生氣,倒更像是惱羞成怒。
最後她連去尼泊爾的目的都沒講,就直接掛斷了電話,而他居然也沒有再打過來。
她有些莫名的鬱悶。
直到這一刻才不得不承認,之前那些失而復得的甜蜜與美好,就仿佛懸在空中的漂亮氣泡,越是讓人珍惜,也越顯得脆弱。
她深恐稍微用力戳一下,它們就會輕而易舉地爆裂掉。
或許是那幾年冷戰的時間太長,而方式太殘忍,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讓她失去了相當程度的安全感。
在家裡收拾好行李,臨出門之前,她撥通了陳南的電話:「把你的人都撤走。」
她語氣不善,陳南在那邊推託得也很乾脆:「嫂子,這事我可做不了主。」
承影狠狠吸了一口氣正要發作,結果電話已經被人接了過去,沈池的聲音很快傳過來,只是問:「幾點的飛機?」
她對他之前的態度耿耿於懷,故意和他作對,「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要出國,難道連護照都不需要了?」他慢悠悠地反問。
真是被氣糊塗了。
其實早上打電話給他,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最後迫不得已,只好說:「下午三點半到雲海,下一趟航班是五點半起飛,我不回家了,你讓人把我的護照送到機場去。」
「好。」他沒把電話還給陳南,而是直接掛斷了。
一把接住從書桌邊扔過來的手機,陳南剛把它塞進口袋裡,就聽見沈池吩咐:「下午我要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