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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26 作者: 晴空藍兮
而她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見過他現在這副表情了,薄唇抿出沉冷的弧線,目光淡漠,眉宇間卻隱約透出一絲不耐煩。
他不喜歡聽到她方才那番話。
而此刻在他的臉上,竟然明確真實地反映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如此表里如一,還真是有些失常。
其實她相信,他心裡也是清楚的,承影並不適合沈家的這種環境。只是這樣掩耳盜鈴,倒是更加讓人感到吃驚。
沈冰很快就抽完一支煙,等到承影走近,她順手掐掉菸頭,若無其事地笑說:「我準備回酒店做個溫泉SPA,我們改天再聊。」
「好啊。」承影一口答應下來:「如果你在這邊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找我。或者,要不要搬去家裡住?住在一起也方便有個照應。」
「那倒不用,我還是住在酒店習慣些。」沈冰把手袋遞給身邊的保鏢,自己則從手腕上退下一串烏黑的木珠鏈,交給承影:「這是我常年隨身戴著的,找法師開過光,可以保平安。」
僅憑肉眼也能看出這是極好的東西,承影不禁微訝:「送給我嗎?」
「嗯。」見承影猶豫著不肯接,她索性拉住她的手,直接替她套在手腕上。
烏沉的木質光滑柔潤,很有份量,觸手竟有一絲奇異的涼意。
承影原本還想推辭,這時候,一直站在一旁沒作聲的沈池突然開口說:「收下吧。」然後才看了看沈冰,簡短地交待:「有事電話聯繫。」
插pter11 意外
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承影突發奇想地要求:「我想聽故事。」
黑暗中,只聽見沈池輕笑了聲,問:「你多大?」
她的手臂繞過他的腰,像柔軟的藤蔓般纏上去,「你好像從來沒有哄過我睡覺。」
要是換在幾個月前,她就算死也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如今就仿佛經年冰雪消融,一夕之間春暖花開,就連心境都漸漸回復到戀愛之初的狀態。
「堂姐說,她每晚都能聽到睡前故事。而且昨天巡房的時候,恰好看見一個病人家屬,一邊削水果一邊給他的妻子講故事聽。」承影有些唏噓:「當時我沒好意思偷聽,但那副場景實在讓人覺得溫馨。……所以,我也想聽故事。」
「你想聽什麼樣的故事?」沈池問。
「隨便都行。」
「安徒生童話?」
他明顯是在故意開玩笑。兩人剛剛洗完澡,身上仿佛還帶著微微濡濕的水氣,她在他微涼赤裸的腰間象徵性地掐了一下,表示不滿:「能不能認真點!」
「好,認真點。你到底想聽什麼?」
「嗯……你的事,你遇見我之前的事,或者……小時候的事。」
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隨口提議。沒想到他卻靜靜地沉默了片刻,才語調平淡地說:「那些都沒什麼可講的。」
「怎麼可能?」她其實已經有點困了,枕著他的手臂又足夠舒服,於是習慣性地換了個姿勢,用背抵在他的胸前,思緒漸漸模糊,卻還在掙扎,「……就沒有有趣的事情麼?」
「沒有。」
他在黑暗中微微低下頭,嘴唇貼在她的發頂親了一下,低聲勸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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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冰在雲海市逗留了二十來天,在此期間單獨約了承影幾次,多半都只是喝茶聊天。承影也因此發現,沈冰似乎精通茶道,每回品茶的地點都在她的酒店套房裡,有專門帶來的茶葉和茶具,沈冰甚至屏退了外人,親自動手泡製。
「這是我的第二次婚姻。」最後一次約見承影的時候,沈冰同她閒聊,「阿星是個非常好的男人。」
阿星就是那位牙醫先生,之前承影見過他的照片,是個微微發福笑容可掬的東南亞男人。
沈冰泡茶的動作十分嫻熟優雅,沸騰的水流不疾不徐地落入杯中,她的聲音也很低緩:「其實我的第一任丈夫也是個好人。」
她似乎有追憶往事的興致,於是承影問:「那後來為什麼分開呢?」
「他死了。」沈冰抬眼看了看她,繼續將茶水分進杯子裡,臉上神情輕淡,可說出來的內容卻令人心驚:「在菲律賓南部遇上一場暴亂,被人she了十幾槍,當場就沒救了。」
承影不禁愣住,沈冰反倒笑了笑,一邊將茶杯遞過去一邊回憶:「認識他的時候我只有十五歲,為了和他在一起,我甚至還離家出走呢。他是個小混混,沒有正經的工作和收入,可我偏偏很喜歡他,想要和他生孩子。」
「可是你到現在都沒生。」
「對啊。他發生意外之後,我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什麼?」承影有些不解。
沈冰端著茶杯,輕抿了一口,靜靜地看著她:「親眼見到最愛的人死在面前,那種感覺太痛苦了。既然我們生活的環境不安穩,那就更應該減少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其實我很喜歡小孩子,但我不打算生養。幸好,阿星對此也沒什麼意見。」
她一語雙關,果然,承影只當她是在抱怨菲律賓國內的大環境不穩定,並沒有太在意。
沈冰忽然又笑說:「看得出來,沈池他很疼你。」
承影揚揚眉:「有嗎?」
「他很保護你。」沈冰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這倒是事實。承影無從反駁,只能微微嘆氣:「有時候他把我當作小白兔。」
這個比喻似乎讓沈冰忍俊不禁,眉眼微彎:「難道你不是嗎?」
承影也笑:「我和其他普通女人一模一樣啊,雖然不夠強悍,但也不至於太軟弱。」
可他並不是普通的男人。沈冰在心裡加了一句,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說:「有人保護著總是幸福的,對吧?」
沈冰第二天離開雲海返回菲律賓。
下午三點半,五部改裝後的純黑商務車魚貫駛入機場的地下停車場。沈池親自來送行,可等車子停穩之後,他卻並沒有急著下車。
沈冰與他並排坐在后座,將護照證件交給隨行人員去辦手續,待車門重新關上,這才微微側轉過身體,問:「有話要說?」
沈池看她一眼:「你最近頻繁地接觸她,心裡在想什麼?」
他沒說名字,沈冰卻立刻反應過來,仿佛覺得好笑,於是微微勾起唇角反問:「好歹也是親戚,又都是女性,我們有接觸不是很正常的嗎?」她略停了停,才繼續說:「看來你真把她當成小白兔了。」
這個形容令沈池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結果沈冰徹底笑起來:「這可是承影的原話。」
「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我跟她聊了一點往事。」 沈冰直截了當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你對她保護過度了。」
對於這樣的評價,沈池未置可否。
她不以為意,從手提包里摸出煙盒,一邊點菸一邊說:「講句實話,我從沒想過你的婚姻是現在這種狀態。」
「這種話,你剛到的那天在酒店裡就說過一次了。」沈池冷冷地提醒她。
她卻挑起眉梢糾正:「不對。那晚在酒店門口,我是沒想到你會找這樣的女人當老婆。而今天我要說的,卻是另一回事。」
沈池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她看著他,忽然問:「前陣子,是不是有人拿承影來要挾你了?」
「算不上。」沈池冷笑一聲,聲音里卻殊無笑意,「消息傳得倒真遠,連你都知道了。」
「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本身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向題?事實上,她沒受到半分傷害。至於以後,同樣也不會。」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卻讓沈冰不禁怔了一下。
她將目光牢牢定在那張冷漠堅毅的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我擔心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你。」她的聲音漸漸沉下來,用了最正經不過的語調提醒他:「聽說上回你為了她,親自出手抓了對方的老婆和孩子。你告訴我,你有多久沒做過這種事了?又或者說,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需要你親自去做了?對方只是個小人物而已,卻輕而易舉就讓你一反常態,失了分寸……這個消息既然能傳到我那邊,其他人自然也會知道。再接下去的利害關係,應該不需要我明說了吧?」
她停下來,車廂里一時間變得安靜異常。
沈池的目光沉冷如水,隔著暗色的防彈玻璃落在空曠的停車場一角。
她靜等了許久,才發現他好像並沒有要說話的意圖,不禁抬腕看了眼時間,皺眉道:「我要走了。你猜得沒錯,我和承影接觸,不是閒著無聊。我很擔心,她會成為你唯一的軟肋。」
車門被拉開,她在下車之前又回過頭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囉唆了,下次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乾脆就再多講一句吧。你我都知道,沈家的男人一旦有了弱點,將會是件十分危險的事。希望你好自為之,多保重。」
當秋天的第一場雨落下的時候,承影也請好了年假,在沈池的陪同下返鄉。
說是回老家,但其實更像是一次旅遊。從浙南一路向北而行,他們並不趕時間,只是走走停停,看上去悠閒得要命。
承影是在江南水鄉出生和長大的。自有記憶起,就時時穿行於那些青石板鋪就的深街窄巷中。雨後的江南。帶著特有的清新氣息,仿佛從石牆的每一道fèng隙里滲透出來,那些cháo濕而又瑰麗的色彩,混雜在吳儂軟語中,溫柔得像一汪湖水。
「聽說我家祖上是Z市的,古時因為要避開戰亂,干是陸陸續續往北部遷移,許多人又在遷移的途中分散開來,最後江浙兩省都有晏家人,可每一處的人又都不會太多……」會談及這段久遠的歷史,只是因為車子剛剛進入Z市境內。
沈池說:「那麼,這裡也算是你正宗的老家了。今晚我們可以在市內住下,到處逛逛再離開。」
「好。」承影隔著深色車窗去看公路兩旁的風景,漂亮秀白的臉上神采奕奕。
沈池仿佛覺得好笑:「坐了一整天的車。不覺得累?」
「有一點。」她回過頭來看他,「所以晚上要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