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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26 作者: 晴空藍兮
寬敞的車廂里暖意熏人,她微微有些頭暈,但又並沒有醉。
夜色被霓虹點亮,盛世繁華,仿佛一幀幀彩色照片,迅速地向身後掠去。
她把外套脫了搭在手邊,在酒精在侵蝕下,撐住額角任由迷糊的思緒放空,呼吸漸漸有些發沉。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差一點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的反應還有些遲鈍,慢半拍似的側過臉去。
車窗外交錯而過的光影落在男人英俊的臉上,使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真切。
其實就連聲音也不大真切清楚,仿佛太低了,又太溫和,同傍晚江面上那凜冽的寒風截然相反,不輕不重地,恍恍惚惚地從她的耳邊和心頭擦過,像是帶著催眠作用,醺得她愈加昏昏欲睡。
於是她就這么半眯著眼睛,像只吃飽喝足的小動物,懶洋洋地靠在椅背里,側過頭低低地問了聲:「……嗯?你說什麼?」
暖氣將她的臉頰烘得白裡透紅,像是豐潤多汁的水蜜桃,在最成熟誘人的這一刻,就近在沈池觸手可及的範圍內。而她尤不自知,只是目光迷濛地望著他,那雙眼睛裡仿佛盛著一層水霧,倒映著身側倏忽閃退的霓虹夜景,盈盈悠悠,流光溢彩,竟似比滿天散落的繁星更加璀璨。
她見他半天都沒說話,正欲昏昏沉沉地睡去,卻被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扣住了下巴。
沈池在她有所反應之前就已經俯身過來,壓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唇上還帶著隱約的紅酒味道,混合著身上某種凜冽沁人的古龍水氣息,很快就以一種強勢而又不失溫柔的姿態,盡數向她侵略席捲而來。
她只略微向後退了退,立刻就發現避無可避,因為後腦正被他用另一隻手抵著,而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居然可以如此輕易地,就已將她整個人都圈在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
安靜昏暗的車廂里,他沉默而又專注的吻著她,仿佛那一刻,天地之間只唯有這麼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的技巧太好,很快就用舌尖靈巧地頂開了她的嘴唇,繼而是齒關,幾乎是以極其迅速的聲勢順利地攻城掠地。而她,似乎只是下意識地反抗了一小會兒,便心甘情願地丟盔卸甲、束手就縛。
也許是因為酒精,也許是因為聽從了身體本能的意願,她慢慢伸出手去扶住他的腰側,在暖烘烘的氣氛里,閉上眼睛用迎合的姿態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雖然,他在吻她的時候,好像並沒有徵求她的意見。
……
最後他終於肯放開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稍稍拉遠了些,他的手卻仍舊扶在她腦後,看著她喘息未勻的樣子,似乎覺得好笑,忍不住就問:「再來一次如何?」淺淺的笑意映在深黑如墨般的眼底。
她微微抿住嘴唇,在閃爍的霓虹光線中看著他,忽然說:「兩年半。」花,霏,雪,整,理
這三個字很突兀,但他只用了片刻就明白了,修長的手指從她唇邊擦過,難得地向人解釋:「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麼,現在終於都做完了?」
「差不多吧,所以就立刻趕過來實現當初的承諾了。」
他半開玩笑地捏捏她的臉頰,「時間是隔得久了點,說實話,也有些超出我的預期。」
她不置可否地「哼」了聲。
他很快就換回之前那個被中斷的話題:「我們休息一會兒再繼續?」
車裡雖然有隔屏,再沒有第三個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但她還是忍不住小聲罵了句:「流氓。」
他不以為意,反倒哈哈大笑,半是寵愛半是調侃:「只要你喜歡就好。」
……
這就是她與沈池之間的開始,似乎很突然,又似乎是那樣的理所應當。
他與她之間,隔了萬水千山的相遇,之後又隔了漫長無際的分離,就像兩條正反拋物線,如今再度重疊在同一個點上。
插pter7 燃燒
謝長雲的生日宴熱鬧非常,剛結束了飯局就又立刻開了牌局,沈池到那兒的時候,壽星的手氣正旺,頗有一副大殺四方的氣勢。
房間裡鶯聲燕語,每個男人身旁都伴著至少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士,有人胡牌便嬌聲叫好,銀鈴般的笑聲滿場飄蕩,將氣氛烘托得恰到好處。
沈池只在那裡坐了半個鐘頭,謝長雲以為他晚上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也就沒多留他,只是說:「你今天缺席,改天補啊。」
「沒問題,再約。」沈池答應得慡快。
可是等他坐進車裡時,倒讓一直等在外邊的眾人都吃了一驚。誰都沒想到他結束得這麼快,陳南不由得向他確認:「哥,咱們現在就回家?」
還沒到十二點,這幾乎是這一兩年以來最早的一次。
沈池翻著雜誌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吩咐:「回家。」
結果回到家,才發現承影已經睡豐了,卻不是在臥室里,而是睡在視聽室。
幽暗的房間,背投上畫面閃動,他站在視聽室門口看過去,播的居然是部動畫片。只用了兩秒鐘的時間,他便想起來了,片中那個細眉細眼而又活力十足的東方女孩形象,是好萊塢製作的《花木蘭》。
他曾經陪她看過一回,因為也只有那麼一次,所以倒是印象深刻。
那個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娶了個長不大的孩子回家。家裡的影牒有多半都是動畫片,而她每回都看得津津有味,並且企圖同化他:「來來,成年人要保持一顆童心不容易,這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他卻只是笑:「童心是什麼?我從十歲之後就不需要這東西了。」
這樣回答讓她很是不以為然,「那你十歲之後都在做什麼?」
可是他不肯說,也不想說給她聽。
即便結了婚,他仍舊認為不該拿那些骯髒的東西去污染她正常單純的世界。
在他十二歲那年,家族中一位最有權勢的長輩親自對他進行訓練,不單是體力或武力,他被訓導最多的,反倒是精神力量。
那位長輩問:「你有信念嗎?」
他以為無所謂,有沒有信念都無所謂,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經被規劃好了,而繼承這一切只是一個任務而已。
可是許多年之後他才真正明白,有些路,倘若沒有某種信念的支撐,根本沒辦法順利地走下去。
沈家不是他一個人的,可他卻背負著幾乎所有的責任,有太多的人和事需要依靠他的力量得到庇佑,而他自己卻始終孤身一人。
所以,只好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才不至於在這條漫長的道路上行走得太過無聊。所幸,他花費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當晏承影出現的時候,他一成不變的灰暗生活才仿佛陡然鮮活有趣起來。她似乎活在一個與他截然不同的世界裡,活得色彩健康、積極明媚。
這個女人就像一束奇異的光輝,能照進任何一個深黑的角落。
他曾以為自己擁有許多東西,可認識她之後,卻又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曾擁有過。
而從那時開始,他的信念,除了庇佑那些需要得到他庇佑的人以外,就是保護這道光,不讓它在自己的世界裡消失掉。
銷假之後上班,承影又得到了來自院方領導的親切慰問,並被補發了一筆慰問金。數額雖然不是太多,但院方已算是將此次突發事件處理得相當妥善了。
同事們紛紛起鬨,要求請客。承影免不了咬著牙齒「控訴」:「這可是拿我的鮮血換來的,你們居然也忍心!一群沒良心的!」
但還是很快就挑了個時間,拿這筆錢出來請這兩天代班的同事們吃了餐飯。
其實傷口還沒拆線,仍在恢復期,一切辛辣刺激性的食物都要避免。她不想留下疤痕,只得自覺忌口,全程只揀清淡的吃。
結果一群人酒足飯飽了,其中一位同事才透露:「其實今天是我農曆生日,待會兒我請大家唱歌吧。」
在場的這幾個平時關係本來就好,又難得全都不用值班,正好湊在一起享受歡樂時光。承影借著傷口推託了兩下,但最後還是被生拉硬拽地給弄到KTV去。
昏暗的走廊和包廂,光影搖曳,音響聲震得耳邊嗡嗡直響,用一種極盡喧囂的方式隔開了外界其他的紛亂。
她甚至已經不記得上一回來這種地方是什麼時候了。似乎是剛上班的第一天?科里領導做東,替她和另一位新人舉辦了一個熱鬧的歡迎儀式。別看都是醫生,喝起酒來卻毫不含糊,男男女女酒量都大得很,那晚她被灌得七八分醉,最後還是沈池親自開車來將她接了回去。
想起那個人,她下意識地將手機從包里找出來。
竟然還真有一通未接來電,是他的。
她盯著屏幕看了兩秒鐘,周圍太吵鬧,兩個同事正在男女對唱廣島之戀,男聲有些走調卻不自知,唱得全情投入,場面有些搞笑。最後她還是切換到簡訊功能,剛打了一個字上去,突然就有人湊過來趴在她肩頭,大聲問:「……承影,你唱什麼歌,我替你點!」
她正在考慮措辭,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手一滑直接就將簡訊發送了出去。
那條只有一個「我」字的簡訊孤零零地顯示在屏幕上,既突兀又怪異。她有點無奈,轉過頭同樣扯著嗓子回答:「我不唱,我要出去打個電話。」
結果剛剛走到包廂外頭,沈池就再度打了過來,問:「怎麼了?」
她連忙解釋說:「剛才不小心按錯了。」
「你在外面?」對比之下,他那邊倒是顯得十分安靜。
「嗯,幾個同事在唱歌。」她往前走了幾步,一直避到走廊轉角處,喧囂聲才漸漸小下來,前面就是盥洗室,兩個男人從她身邊經過,帶著一股濃烈刺鼻的酒味。
她頓了頓才又說:「稍晚一點回去。」
「那你玩吧。」他說著便要掛電話,結果她想了想到底還是「哎」了聲,問:「你剛才找我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極短暫的安靜了一下,只聽見打火機點火的聲音,他大概是在抽菸,所以聲音變得有些含糊不清,仿佛在笑,又仿佛沒有,只是語調微微上揚:「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哦。」她怔了怔,「那……回家再說。」
盥洗室外頭裝修得優雅豪華,洗手盆晶瑩剔透仿佛水晶,幽幽地折she著暗藍的燈光。兩側的牆壁上貼著淺金色牆紙,遠遠看著像是浮雕,每一朵花紋和線條都是精緻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