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09-28 00:55:26 作者: 晴空藍兮
    他忍不住眼裡帶著笑,看著她的眼睛問:「過得好嗎?」

    「還不錯。」遙遙的火光之下,她笑得眉目舒展,告訴他自己是來旅遊的。

    「一個人?」

    「嗯,背包自助游。」

    他沒再說話。

    不遠處的篝火晚會熱鬧非凡,陣陣歡笑和歌聲飄過來,忽然聽見她說:「……好餓。」語氣低嚅,似乎十分委屈,就像個可憐的小孩子。

    結果到了市區找到餐館,才知道她竟連晚飯都還沒吃上。

    「一個人出來旅行,更要保證營養和睡眠,免得病倒在途中也沒人照顧。」他坐在她對面,一邊抽菸一邊教給她基本常識。

    她不擅吃辣,滇菜口味又偏重,酸辣還帶著微微的麻,讓她忍不住停下來連灌了幾大口飲料,然後才騰出工夫來應他:「其實這就算是畢業旅行了。我對這一帶挺感興趣的,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下次再想來,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你今年大學畢業了?」

    「是啊,不過我是本碩連讀,所以苦日子還沒到頭。」

    「念的什麼專業?」他似乎是被她孩子氣的形容和表情逗笑了,在淡白的煙霧後面微微眯起眼睛問。

    「醫科。」

    他愣了愣,才傾身將一截菸灰彈在菸灰缸里,淡淡地評價道:「救死扶傷,偉大的職業。」

    她點頭承認:「這也是我的理想。」

    「不錯。」他的語氣很平淡,只因為想起自己所乾的行當,這樣鮮明的對比,倒顯然有些滑稽和諷刺。

    吃完飯後,才知道她當晚要住在一間民宿里。

    他只思索了片刻,便說:「晚上你跟我走。」

    她仿佛被嚇了一跳,瞪著明亮的眼睛看他。

    他覺得好笑:「你在亂想什麼?我是擔心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走吧,我替你安排住的地方。」

    他姿態悠閒地往回走,很快就聽見她跟上來的腳步聲。

    其實民宿未必真的不安全。只不過,在這塊土地上,大廳廣眾下她突然出現在他身邊,早已不知被多少雙眼睛盯上了。

    最後他在酒店裡給她開了一間房,就在自己房間的隔壁。

    分手前將房卡交給她,並囑咐:「有事給我打電話。」

    她記下他的手機號碼,揮揮手,愉快地道了晚安。

    第二天一早,他用房間電話將她叫醒,吃早餐的時候問她:「你接下來想去哪裡?」

    花 霏 雪 整 理

    其實她也沒有特定的計劃,倒是想順道去瑞麗轉轉。

    他聽後覺得好笑,自己幾天前剛從那邊過來,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說:「一起吧。」其實只是因為昨晚回房後接到的消息,似乎真的有人在伺機而動,而他不想拿她去冒險。

    這次西南之行,他帶了自己的車隊,十數輛改裝路虎浩浩蕩蕩排成一字開在路上,看得她幾乎目瞪口呆。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賣車的。」他這句玩笑說出口,就連前排副駕座上的陳南都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然後又立刻憋住笑,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去。

    「我不信。」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側過身沖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

    天高雲闊,白天的陽光很好,透過車窗毫無保留地灑在她身上,給烏黑的頭髮鋪上一層淡淡的金鉑。

    她的頭髮似乎比在台北時短了些,可依舊又順又直,仿佛上好的絲緞。而她側著身,背對著耀眼的光線,微抿著嘴角笑得有些俏皮。

    一如當年。

    在輕微晃動的車廂里,他看到她光滑漂亮的臉頰弧度,竟像是有些不真實似的。沉默了片刻,他才朝她的方向移了移,很隨意地配合她的高度微微低下身。

    耳邊擦過輕微的氣息,帶著一縷特殊的甜香,「你好像還欠我一次兜風和一頓甜品。」

    她的聲音很低,顯然是不想讓前排的人聽見。他頓了兩秒才輕笑起來,也用同樣壓低的聲音說:「我記得。」

    在台北的時候,她似乎坐機車兜風上了癮。明明平時看著如此乖巧的一個女孩子,卻偏偏對這種行為產生了極大的熱情。

    每回夜裡兜完風,他便帶她去一家路邊的老牌甜品店,吃上一碗再送她回去。

    通常也不只是他和她,還有他的一幫弟兄們,各自帶著女伴。其實就只有她與這個圈子格格不入。在台北不到一年,她就成了校花,加上成績優異,體育文藝又都拔尖,簡直就是那種最標準的好學生,與這幫穿皮裙染頭髮打七八個耳朵的女生自然不是一類。

    可她偏又混得如魚得水,和大家稱兄道弟,相處得十分融洽。

    不過,最後一次集體活動,他卻慡約了。

    他離開台北的時候很突然,幾乎連個招呼都沒打,就這麼走了。

    他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中間明明已經隔了五六年。

    就像他也沒想到,當時間在那次西南之旅過後又滑過了五六個年頭之後,自己對往事卻依然還是記得這樣清楚。

    當謝長雲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桌上的數瓶洋酒都已經空了。

    沈池微眯著眼,坐著沒動,只是很隨意地抬了抬手指,招呼他:「坐。」又笑道:「聽說你前陣子不在國內。」

    「昨天剛回來。」謝長雲坐下來,解了袖扣,將襯衫袖子隨意挽起來,顯然是已經將客人送走了,所以才會如此放鬆下來。

    旁邊已有沈池的人倒了半杯酒遞過來,叫道:「五哥。」

    謝長雲在謝家排行老五。

    他家家族大,堂兄弟姐妹算在一起至少也有二三十號人,又都是「長」字輩,叫名字反倒不如叫排行來得簡便。於是從小到大,相熟的朋友幾乎都沒有稱呼他大名的習慣,沈池手底下的人隨沈池,見面一律恭敬地喊一聲「五哥。」

    送走了客人,謝長雲也悠哉下來,讓經理把自己存的酒拿過來,就坐在這個包廂里一直混到凌晨。

    最後出門的時候,似乎大家都有些醉了。沈池的腳步略微有些不穩,走出沒兩步就被一雙手給輕輕扶住。

    他側頭看了一眼,是那個整晚都坐在旁邊的細眉細眼的女孩。

    「沈先生,您小心。」依舊是細細的聲音。

    他盯了她兩秒,才抽出手臂來,拍拍謝長雲的肩說:「路上慢點。」

    謝家的司機開著車先下山,車燈在蜿蜒的山道上忽閃兩下,很快就駛遠了。

    沈池半躺在車廂后座,等車子啟動,才叫了聲:「陳南。」

    陳南連忙答應,同時從副駕座上轉過頭,還以為他有什麼需要,結果卻只見他微閉著眼睛,慢悠悠地問了句:「看過花木蘭沒有?」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陳南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得太多所以聽錯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回答,就聽沈池繼續低聲說:「是好萊塢的動畫片,花木蘭。……剛才坐在我旁邊那個女孩,長得還真是像。」

    陳南仔細想了想,倒真沒怎麼注意那位姓陳的「本家」,不過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來:「以前我幫嫂子買過挺多動畫片原版碟,也許家裡還真有這一部呢。」

    他懷疑沈池也在家裡看過,不然他平時哪有機會接觸這種東西?

    沈池這回沒再說話,只是若有若無地低低「嗯」了聲。

    其實陳南晚上也喝了不少酒,腦筋不比平常靈光,平時在沈池面前提到承影是個不大不小的忌諱,兄弟幾個都儘量避免此類話題,可是他今晚舌頭微微打結,就連思維都似乎結在一塊兒了,自然顧忌不到這個,順口說完了仍舊沒察覺。

    過了好一會兒,他見沈池一直不說話,才又問:「哥,要喝點水麼?」

    沈池維持著半躺半靠的姿勢沒動,依舊閉著眼睛,聲音有些低啞地吩咐:「車窗開起來。」

    其實外頭還下著雨,車窗降到一半,雨水就夾雜在風裡一下子全都飄了進來。陳南怕他著涼,從座椅下拿了常備的薄毯,下了車繞到后座,探身進去給他蓋上。

    他倒是一動不動,呼吸有點沉,看樣子像是真的醉了。

    到了家裡,阿姨迎上來,沈池反倒像是清醒過來了似的,大步上了樓。

    主人房是個大套間,外頭起居室的牆角亮著一排夜燈,主臥室里卻是黑漆漆一片,他在臥室門口猶豫了一下,才終於推門走進去。

    借著極淡的一點光亮,可以看見大床上那個側身微蜷著的身影,從姿態來看,應該是背對著他常睡的那一側的。

    他就這麼站在臥室中央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開始動手脫掉衣服和長褲。

    淋浴的冷水激打在皮膚上,與被酒精灼燒著的滾燙血液相牴觸,換來一種微妙但又不太舒服的感覺。他晚上沒吃飯,又喝了許多酒,此時只覺得胃裡空得難受,糙糙沖完澡,頭髮只隨意擦了兩下便扔開浴巾走出去。

    這一番動靜其實不算太小,但床上的女人似乎根本沒有被他吵醒,進來時她是什麼姿勢,現在依舊是。

    現在是凌晨兩點四十五分,她的作息早已與他不同了。

    面對面的時間少,說話交談的機會更是少。

    他走到床邊,手掌扶在她有些單薄的肩頭,將她輕輕地扳了過來。

    果然,他只剛剛碰到她,她的身體便僵硬了一下。

    她醒著,或許一直都醒著。

    只是裝睡罷了。

    黑暗裡誰都沒說話,但承影已經不得不睜開眼睛了。

    這才發現他離得很近,近到一種幾乎危險的距離。他的身上是清涼的淋浴液的味道,可是呼吸間卻有淡淡的煙糙和酒精味。

    她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想要偏過臉去,可是下一秒就被他強硬地扣住了下巴。

    還來不及出聲,溫熱的唇便已經壓了下來。

    一瞬間,她有些怔忡,或許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又或許,僅僅是因為這過於熟悉的氣息。

    身體的反應最原始,也最誠實,從來都不會說謊。她熟悉他的氣息,早已經深入骨髓,可又偏偏因為這兩年長期的疏遠,而令她有點恍惚。

    黑暗中,他就單腿半跪在床沿,一隻手壓住她的肩,另一隻手則扶著她的臉。她不自覺地伸手去抵,卻碰到他赤裸而又肌膚微涼的胸口。

    她像是觸電般的,只在上面停留了一秒便下意識地縮回手,繼而改成用腿去擋。

    他雖喝了酒,但力道仍舊控制得極好,在她有所動作之前就已經用自己的腿壓住了她的膝關節,不疼,卻令她連動一動都困難。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