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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12 作者: 晴空藍兮
    她和他現在究竟算是什麼關係?恐怕連她自己都搞不明白。

    於是她只是神色自若地重新拾起筷子,開始品嘗這家店裡的招牌糯米雞。

    第二天江煜楓走得很早,甚至都沒和她打聲招呼就乘飛機直飛杭州。

    聶樂言照例手勢妥當了去上班,結果剛到門口邊發覺不對勁。同事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看著鍾曉玲跟在保安的身後從走廊那頭過來,手上還捧著兩個紙箱子。

    聶樂言的腦子裡蒙了一下,然後才迅速迎上去。

    鍾曉玲看到她,竟然微微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從她旁邊錯身而過。

    走到狹窄,交錯的時候她甚至都能聞到鍾曉玲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甜美幽靜的蜜桃氣息,是執行力平常最愛用的一款香水,似乎還是去年夏天她們一起逛街在商場專櫃買的。

    她記得,那天合力完成了一項很重要的設計方案,於是兩人決定買東西犒賞自己。她買了一雙鞋,而鍾曉玲則挑了香水,然後又一起去吃大餐看電影,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

    她人緣好,無論是在學校里還是工作之後,都有很多朋友。可是除了秦少珍,幾乎就算是鍾曉玲同她的交情最好,因為每天見面,相處的時間甚至都遠遠超過了父母家人。

    玻璃門悄無聲息地合上,原本安靜的室內卻像突然炸開了鍋,細小的討論聲立刻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原來就是她啊……」

    「估計這回老闆得氣瘋了吧,都是跟了這麼多年的老員工了。」

    「老員工又怎麼樣?挖起牆角來比誰都狠。」

    「不過她的本事也算打了,平時不聲不響的,居然也陸續撬走好幾家客戶。」

    說到後來,甚至還有更難聽的:「誰知道是用什麼手段呢……」

    聶樂言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聽著各式各樣的感嘆、評價,還有不懷好意的揣測與竊笑,那些聲音仿佛一瞬間全都如同cháo水般向她涌過來。

    她想,這到底是怎麼了?

    循著低笑聲望過去,遠處角落的位置,兩三個女同事正掩著嘴小聲地嘰嘰喳喳。更多人的則是嘆氣搖頭,可是這時候似乎誰也沒有心思坐下來作事。

    有人注意到她,叫了句:「樂言。」

    她點點頭,想像平常早晨上班打招呼那樣微笑著回應,可是努力了一下才發現,竟連嘴角都抬不起來,於是只得拎著手袋匆匆走開。

    少了一個人的東西,辦公室一下子空了許多,聶樂言覺得很不習慣。其實更多的還是震驚,坐下之後仍在試著消化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這是她入行以來第一次經歷的離職場面,結果恰恰是她平時最親密的同事,以這種原因、這種方式離開。

    可是她不敢相信,鍾曉玲就是那個讓一貫溫和的KYLE在會上變臉的人。

    鍾曉玲出賣了公司,連接帶走幾位客戶?

    可是,為什麼?

    她們明明都是元老級的員工,當初跟著KYLE一點一點熬過來,在最艱難的時期甚至試過十幾個小時連續加班工作。那時候沒人喊累,因為全心全意。

    可是才不過短短几年的工夫,一切就全都變了。

    曾經最親密的夥伴和戰友,如今變得令她覺得陌生,覺得不可思議,有人背叛,有人譏諷,更有人幸災樂禍,似乎這一切都想一個夢,只有在夢裡才會發生這樣荒謬的事。

    怪不得,最近鍾曉玲常常玩失蹤,連班都不肯好好上,又把棘手的客戶扔給她,還問她是否願意跳槽…

    …

    著一系列的活動似乎已經在暗地裡進行了很久,可是知道今天她才恍然大悟。

    一個人坐了好一會兒,聶樂言才從包里掏出手機。

    其實更像是下意識的動作,她撥了江煜楓的電話。

    他說她念舊情太傻,或許是真的有點傻,或許只有她最天真,傻乎乎的以為現在還和從前一樣。

    度數的時候曾經聽人說,工作以後沒有真正的朋友。她過去不信,知道今天早晨來公司的路上為止,她仍不信。

    可是現在,喜愛你在她突然有點迷惑了……因為鍾曉玲,因為門板外頭的眾生相。

    電話很快通了,一聲,兩聲----悠久的長音從聽筒里不緊不慢地傳過來。

    江煜楓沒接。

    既然開著機,那就表示已經下了飛機,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接電話。他的鈴聲一直以來都是那種最簡單的手機自帶隱約,還加了振動,應當不容易錯失來電才對。

    最後是機械的電腦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

    她摁下了紅色的掛斷鍵,心頭愈加覺得沉----原來有話想說卻又抒發不出去,是這樣難受的感覺。

    上午召開臨時會議,又KYLE親自主持。

    對於鍾曉玲的事情,他竟然隻字未提,看來果然是早有預料和準備,卻也不知道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才將她逼出來自行離開。

    或許有些手段,旁人並不清楚。

    會上只是對目前的崗位做了一點調整,調了另一位男同事暫時接受鍾曉玲原來的事務。

    KYLE說:「辦公室暫時不用換,以後有什麼問題你與樂言多交流。」

    那同時應了聲:「知道了。」

    聶樂言也點點頭,卻懶得抬眼去看他,她記得,剛才發表評論最大聲的人就是他。

    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江煜楓都沒有回電話過來。其實她最近倒是又接了一個案子,之前與寧雙雙的合同已經基本完成了,而那個鬼靈精的小丫頭也終於被她的家人重新召回法國去。臨上飛機錢抱著她依依不捨,要求她有空就去法國看她。

    那天江煜楓也在,負著手站在一旁,淡淡地說:「時間到了。」

    「三個,你越來越沒人情味了。」寧雙雙幽怨地看看他,「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

    「這不用你操心。」

    「我是在替樂言姐操心。」

    聶樂言站在一旁,只覺得苦笑不得,最近這對兄妹的談話似乎常常都要扯上她。

    找了個去和客戶商討設計細節的藉口,她收拾好東西提前從公司溜了出來。

    下午時分正式最熱鬧的時候,初春的城市沉浸在一片融融的暖意之中,陽光落在樹影間,仿佛撒碎了的閃耀金片。

    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一路駛到新城的某個住宅小區里。

    程浩果然在家,她心情低落,卻還是努力揚起幾分笑意,說:「我來做客了。」

    他看到她,似乎楞了一下,然後才側身讓開,腳步似是不穩。

    外面陽光正好,可是屋子裡卻十分昏暗,所有的窗簾全都緊緊閉合著,只有幾處微微留著fèng隙,漏進一絲光線。

    空氣里漂浮著明顯的酒氣,客廳的茶几上倒著凌亂的啤酒罐,正對著沙發的那台電視開著,卻沒有聲音,裡面放著拖沓冗長的廣告,主持人的嘴巴滑稽的一開一合。

    聶樂言心下微凜,問:「你喝酒了?」

    隔得這麼近,才終於看清楚程浩的面孔,即使在這樣的暗處仍舊顯得蒼白削瘦,眼睛和兩家都微微凹陷下去。他並沒想到她回來,所以穿著最普通的運動衫和運動褲,頸後黑髮的發尾掃下來,被帽子遮住。

    這樣不修邊幅,與過去判若兩人。

    其實不用他回答,就已經能夠看出答案。因為他似乎連站穩都有些費力,開了門之後就一直倚在牆邊,比起眼睛不說話,隱隱聽得出呼吸沉重。

    她怔了怔,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他:「去沙發上吧。」

    誰知手指剛剛碰到他的胳膊,他便像觸電般猛地一震,她被嚇了一跳,抬起頭正對上他睜開來的眼睛。

    只有電視裡發出忽明忽暗的一點光,他似乎醉眼迷離,眸底閃閃爍爍,一聲不吭,只是這樣看著她,仿佛在研究什麼,又仿佛只是呆滯。

    她知道他醉了,因為她喝醉的時候也是這樣神志遲鈍。

    見他似乎沒有抗拒的意思,她才輕輕扶住他。

    坐進沙發的那一刻,他卻突然拉住她的手。

    「我去給你倒杯水。」她好脾氣地說,一邊試圖抽出手來。

    可是他竟然握得很緊,一絲也不肯放鬆。

    沒想到喝醉了的人力氣也這麼大,她又掙了掙,他低聲說:「不要走……」

    他坐著,她站著,他就這樣微微仰著頭看她,那目光在湖南啊的房間裡顯得同樣晦暗不明,她覺得他是在看她,又恍如是透過她在看著別的什麼東西。

    低啞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不要走……」其實更像是低喃和自語,她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你醉了,我去倒杯水給你。」

    他不再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緊握的手指終於有一點點鬆動。

    她看見他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一閃而後又倏忽幻滅,以為他累了,便趁機將手抽了出來,偏偏動作還不敢太大。

    轉身走去廚房的時候,她仔細找著牆邊的電燈開關,結果卻又聽見身後的人說:「……對不起。」

    她楞了一下,試圖跟他開玩笑:「這個時候你應該說謝謝。」

    程浩閉著眼睛,整個人陷在寬大的沙發里,顯得那樣消瘦,竟似不真實一般,如同一個影子就要隱沒在黑暗中。

    他並沒有聽見她的話,只是低聲的、語無倫次:「曉璐……對不起……我很想你……」

    原來是這樣。

    心中突然微微震動。

    原來他是真的一直想著一個人,因為心心念念,所以才會在這樣的狀態下還能交出對方的名字。

    恍如頓悟,聶樂言呆立了片刻,才一言不發地走進廚房。

    飲水機,燒水壺,玻璃杯,白砂糖 ,蜂蜜,一樣一樣全都在擱在台子上。

    她將壺裡裝滿水,又插上電源,橘色的指示燈亮起來,很快便聽見「呼呼」的低微的沸騰聲。

    沖洗乾淨的被子剔透發亮,倒了小半杯開水進去,又拿到飲水機下去兌溫。

    她想,曉璐,是個什麼樣的人?

    蜂蜜擠出來,那晶瑩的一抹黃色緩慢旋轉下沉,漸漸化開在水中。

    她拿著唐詩一邊攪拌一邊默念,曉璐……曉璐……腦海中似乎終於有什麼東西閃亮了一下,匆匆划過,恍若驚鴻。

    那隻手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小鹿。

    原來竟是這樣。

    他常年帶著的手機鏈,那隻從未離開過他身邊的水晶製成的小鹿,那一日在火車車廂里搖晃閃耀,七彩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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