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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12 作者: 晴空藍兮
短短的幾日,就如同脫離塵世跑去了世外桃源,雖然偶爾還是會針鋒相對,但更多時候兩個人的相處還是比較愉快的。
只是在最好臨離開烏鎮的時候,江煜楓卻突然患上了感冒。
「你現在的身體素質怎麼這麼差?」一邊倒開水,聶樂言還不忘鄙夷一下。
因為記得以前正式交往的那兩年裡,他生病的次數少之又少,就連噴嚏都不打一個,頂多是偶爾清晨起來嗓子有些低啞,那也多半是前一天喝了酒的緣故。所以那個時候,每當她一感冒鼻塞,就分外嫉妒他的好身體。
江煜楓懶懶地坐在沙發里,很安心地享受著她的照顧,從她手裡接過水杯和藥片,這才抬起眼皮睨她:「難道你忘了,昨天是誰把衣服脫下了給你擋雨?」
「我看是江少爺你年紀大了吧,所以才經不起這一點風吹雨打。哎,我說,平時可要多多注意鍛鍊身體啊。」
話雖這樣說,但聶樂言心裡其實是很清楚的,在這種季節里淋一場雨,該是多麼的不好受。
昨晚遊船游到一半的時候就開始突降大雨,一直到他們上了岸,卻還是沒有停雨的趨勢。雨中古鎮的景色固然是別有一番風味,但是回到住處的時候兩個人的身上都已經變得濕嗒嗒的。
尤其是江煜楓,因為脫了大衣用來擋在她的頭上,所以身上濕的更加徹底。
聽見他說話的聲音微微暗啞,她看他一眼,又倒了勺止咳糖漿出來:「給,喝了它。」
他卻略一皺眉,很快便露出有點嫌惡的表情:「這就是你感謝我的方式?」
她當然知道,他一向最討厭這種甜稠黏膩的東西,平時連糖都不曾多吃,更何況是這種東西。
可她還是忍不住挑起唇角笑道:「是的,多謝你昨天的大公無私,反正買都買了,不吃多可惜。」
「不要。」他推開她的手。
「不准拒絕。」
「我又沒咳嗽,為什麼要喝這玩意?」
「你很快就會咳的。」不知道為什麼,難得看他這樣彆扭的樣子,竟讓她覺得十分有趣。
他卻眼角斜斜地看她,不冷不熱地說:「你這是在咒我嗎?」
「我這是在關心你。」她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停了停,仿佛在哄著正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和聲和氣地,「快喝吧。」
他沉著嘴角,愈加堅定:「我說了,不喝。」
最後僵持不下,她仿佛有點泄氣:「……怎麼伺候個人也這麼難?」
「因為你不真心。」一眼就看穿她陰暗內心的江煜楓冷冷地哼道。
被他一語拆穿,聶樂言竟然也不臉紅,只是將手裡的東西一放,說:「那好吧,從現在開始,我們各顧各的,省得你老擺出一副我在藥里下毒的樣子。」
說完就要起身離開,結果沒走出兩步便又被他從後頭拽住。他的手掌裡帶著滾燙的溫度,堪堪貼住她。
「你怎麼這么小氣?」他皺一皺眉,隨即又微微笑起來,「打算上哪兒去?」
「再去開個房間。」
「這張床足夠大。」
聶樂言微微一窘:『誰說一定要和你睡一張床了?」現在這種關係不正常,很不正常。
「可是我一個人,萬一半夜要是病得更重怎麼辦?」
「……」
原來達到某種境界之後,就連小小的感冒都能被當做要脅的手段……
其實她倒真的有些不放心,因為他的手心熱得嚇人,於是又去民宿老闆那裡借了體溫計,拿回來給他測體溫。
「你以前是護士專業的嗎?」他笑著問。
她都懶得理他。
測完之後迎著光去看那根小小的水銀柱,卻被他一把奪過去:「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有什麼好看的。」
真是狗咬呂洞賓!
她乾脆將體溫計的盒子也一併塞給他:「那你自己還給老闆去。」
他一動不動,只是看著她笑:「你突然這樣關心我,真讓人感動。」
她愣了一下,不由訕笑:「……可我根本就沒聽出感動的意思來。」看著那雙深黑明亮的眼睛,忽又狐疑道:「你到底是不是在裝病?怎麼看上去比平時更加有精神?」
其實他過了沒多久便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體力不支,還是吃了藥的緣故,只在床上躺了不過十來分鐘,他就漸漸睡著了。就連中飯都不願起來吃,她叫他,他卻只是含糊地「嗯」一聲,然後翻個身又沉沉地睡過去。
最後沒辦法,聶樂言只好獨自在外面吃了碗麵條,回來之後又忍不住拿起藥盒研究了一下,其實就是普通的白加黑,可是廣告裡宣傳的藥效在江煜楓的身上似乎完全起到了反效果----他吃的明明是白片,卻還是一副睡不夠的樣子。
多奇怪!
於是她又走到床邊觀察他。
作業的一場雨在清晨時分就已經停了,此刻雲層里竟然露出久違的陽光,那一點淡白的金色透過古樸鏤花的窗欞照進來,恰巧停在床邊,空氣里細小的塵芥便在這些光柱中打著旋。
他似乎睡得更沉了,枕在雪白的枕頭上,眉宇平靜舒展。
因為最近剪短了頭髮,那張臉的輪廓在充足的光線下愈加顯得清晰分明。此刻那雙狹長深黑的眼睛安靜地閉著,又直又挺的鼻子下面是薄薄的嘴唇,唇角弧度優美,其實就連下巴的線條也極為漂亮,即使睡著了依舊英俊異常,也難怪平日裡秦少珍總花痴他的長相,更難怪他總是招桃花。
其實不想管他,可到底還是沒能忍住。聶樂言在床邊坐下來,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覆在他的額頭上。
誰知這一下,竟然將他吵醒了。
他突然皺了皺眉,隨即微微睜開眼睛。
方才睡得並不大好,大概和藥效沒有關係,他只是覺得累。
最近一段時間似乎尤其覺得累。之前是親自領著專家組考察投資項目,然後又經過一番冗長的心理戰才簽下這份令他滿意的合同,緊接著卻又連氣都沒喘一口便陪著聶樂言來烏鎮。
雖說是旅遊,但事實上他對這裡壓根沒什麼興趣,他不像她,像個長不大的小女生一樣,心裡總是裝著那麼多文藝的憧憬和期待,甚至可以對著一面古老陳舊的牆壁驚嘆半晌。
這些江南的城鎮,對他來說每一個都長著相似的面孔,絲毫沒有驚奇之處。
可是那些在他眼中十分普通的東西,倒了她那兒卻仿佛有著令人欣喜的魔力,讓她流連忘返,愛不釋手。
而在這裡唯一能讓他流連的,其實只有她。
她立在小橋流水邊嘆息的樣子,她坐在戲院裡聚精會神地看著皮影戲的樣子,甚至她忘乎所以地盡情穿梭在每一條不知名的深巷中的那些腳步,所有的一切井然統統都讓他覺得格外美好。
他知道她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都不想離開了,因為這裡簡直就是像天堂一樣。
其實他也不想走,因為這幾日對於他來說,竟然也像活在天堂里。
聶樂言有些窘迫,根本不知道為什麼這人一醒過來就用這副表情盯著她看,目光深晦變幻,仿佛正在思索些什麼。
置身於古樸整潔的室內,她的身體有一半正沐浴在清冷但透亮的陽光中,照得烏黑的劉海都閃閃發亮,臉上肌膚卻依舊白皙柔軟,如同某種成熟了的新鮮水果,由於房間裡暖氣的溫度,臉頰邊還隱約洇著極淡的一點粉紅。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駐留,兩個人相距不過咫尺,難得的安寧靜切。
過了一會,她才下意識地解釋說:「我只是想看看你發燒沒有。」一邊收回手去。
江煜楓「嗯」了聲,之前皺緊的眉心這才慢慢舒展開,很快便坐起來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笑:「真是此地無銀。其實我懷疑,你剛才是不是想趁我睡著了,要藉機占我便宜。」
她一愣,不由咬牙切齒:「……去死!」
「你怎麼老是咒我?」他的眼裡還帶著笑,但那樣子又仿佛有點無辜,結果不等她答話,卻忽然伸出手來拉住她。
「過來。」
「……幹嗎?」
「過來讓我抱一下。」
看他眯著眼睛漫步著地低笑,她卻不禁大窘:「……你是不是燒糊塗了?」身體下意識地往後一仰,看著他的眼神如同再看怪物。
「不要這樣煞風景好不好?」見她不肯動,江煜楓只得自己主動傾身,不由分說將她擁進懷裡。
……
她的呼吸陷在她的發間,仿佛聞到熟悉的香味,那樣清淡而悠遠的花糙香,連同著她柔軟溫暖的氣息,令人不忍輕易放手。
她略略掙扎了一下,因為覺得這樣的情況實在詭異,過去他都很少這樣抱她,這樣長的時間,一動不動,其實他的力量並不大,可她竟然會覺得呼吸困難。
不但呼吸困難,似乎連腦子裡也嗡嗡直響。
「別動。」他的聲音適時地低低穿過來,有點曖昧不明的沙啞,堪堪從耳邊拂過,如同上好的琴弦發出蜂鳴華麗的共振,「就一下,一下就好了……」
她心頭微動,卻不由得停了下來,只是悶聲質疑:「江煜楓,你到底想幹嗎?」
「這麼明顯,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就是太明顯太突然,所以才會叫她一頭霧水。
漂亮安逸的小鎮,雨過天晴的午後,她被他霸道而又如此安靜地擁在懷裡,連同滿室的靜謐安寧,仿佛只剩下呼吸聲低微地此起彼伏。
過了一會,努力忽略掉心臟砰砰亂跳的感覺,她又提議:「再給你量量體溫吧。」
應該是第一次,江煜楓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中,終於嘗到了一絲清晰分明的挫敗感,幾乎就要忍不住惱羞成怒。
「你可不可以暫時不要說話?」
「哦,可是這個暫時是多久?」
「直到我允許為止。」
「那可不行,」她想了想,才又接著道:「恐怕你現在腦筋不清楚,天知道什麼時候才肯允許我再開口說話。」
「……」
「聶樂言!」
「……嗯?」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一聲竟應得極為柔軟,就連自己也大吃一驚,仿佛無意識地就順口應了他,聲息從喉間輕輕緩緩地逸出來,微微上挑著眉音,倒更像是帶著嬌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