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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12 作者: 晴空藍兮
    之前大家還興致勃勃地在討論,此時卻突然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寬敞的商務車的車廂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也不知道是那些記者真的沒認出來,抑或是另有隱情,反正通篇報導里語焉不詳,並沒有提起那個男人的名字、身份以及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選出來的照片裡,男人的臉孔全都拍得不甚清晰。

    不過其實並不難認,至少對於車裡的人來說,十分好認。

    她們熟悉他,更勝過熟悉白妍妍。

    討論的聲音驀地停下來,江煜楓很快察覺到異樣,回頭瞥了一眼,結果拿著報紙的那人還處在意外的狀態里,以為大老闆也想看看自己的偷拍照,於是下意識地便把報紙遞了出去。

    然後她看見江煜楓的眉頭皺了皺,條件反射性地解釋了一句:「這是昨天從聶小姐的房間裡借來看的。」

    怪不得,恐怕就是看過了這個報導,她對他的態度才會那樣反覆無常。

    其實那個女同事一時間只是急於撇清,仿佛這樣可以把責任推得乾淨一些,至少證明自己並不是這則八卦的源頭傳播者,免得被狗仔隊偷拍到的老闆惱羞成怒,怪罪到她的頭上。

    可是,她的擔心顯然有點多餘,江煜楓聽了之後只是靜默了一下,然後便面無表情地將報紙遞還給她。

    她僥倖地鬆了口氣,結果卻又聽見他的聲音從前排傳過來,不緊不慢:「過期的報紙,沒什麼好看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其實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命令,甚至比平日裡在公司交待公事的時候還要溫和些,不過那個女同事只愣了一下,呆呆地「哦」了聲,然後便連忙將那些花花綠綠的紙張疊起來,一鼓腦兒全都塞到座位下面去。

    LINDA的眼神從旁邊飄過來,半是提醒半是無奈,她才仿佛突然警醒過來:自己方才一緊張,好像說錯話了……

    聶樂言一個人待在酒店的房間上網。

    原本是打算趁著這一整天的無所是事,隨便去街上走走的,結果沒想到準備出門的時候卻意外地下起雨來。起初還只是毛毛細雨,後來竟然越下越大,一直延續到吃過午飯,仍舊沒有絲毫停歇的趨勢。

    下午的時候天色就已經暗下來,雨點滴滴嗒嗒地敲打在玻璃上,到處灰濛濛的一片。其實她住的房間位置極好,從窗戶邊望出去,就可以看見那一整片被霧氣籠罩著的湖面,當真如同書上所形容的那樣,煙波浩渺。

    聶樂言看了一會兒風景,又跑去電腦前面搜索下載小遊戲,這個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其實大致猜得出來會是誰,可是打開門之後,她還是問了句:「你怎麼來了?」

    「事情辦完了,當然要回來。」那人的情緒似乎比早晨的時候稍微好了一些,於是重新對她作威作福起來:「幫我倒杯水。」

    她順手拿了杯子倒水給他,靠得近了才聞到淡淡的酒味。

    「明天一早出發去烏鎮。」江煜楓在沙發里坐下來說。

    「可正下著雨呢。」她有點擔心,或許路上會不好走。

    可是他卻好像懶得再說話,就那樣靠在單人沙發里,眼皮微微闔著,姿態慵懶,一動不動。

    聶樂言不禁想,現在的男人們,尤其是號稱生意人的這些男人們,未免也太離譜了吧。大白天的,居然也能喝酒喝成這樣。

    那杯水還被江煜楓握在手裡,她正在考慮要不要過去將它拿開,結果他忽然又開口說:「怎麼這麼冷?」

    她這才想起窗戶沒關。方才看風景,所以開了一條小fèng,而他此刻正坐在窗邊,難怪會覺得冷。

    她走過去關窗,見他仍是一副要睡著的樣子,不由說:「快回自己房間裡去睡。」

    他不理她,眼皮子都不動一下。

    她等了一會兒,沒辦法,只好把水杯從他手裡抽走,卻在無意中碰到他的手指,感覺似乎有點涼。

    其實他的體質一向都是這樣,雖然喝醉的次數少之又少,但奇怪的是,似乎只要喝多了酒體溫就會下降。所以過去她總不愛他出去應酬,因為應酬回來之後,他就要用冰涼的手去抱她。夏天倒也算了,偏偏冬天的時候也這樣,仿佛將她當成了暖爐。

    即使抗議也沒有用,多半時候他依舊我行我素,更有甚者,還會用另一種暴力的方式堵住她埋怨的嘴巴,直到她乖乖束手就擒、心甘情願被他抱牢為止。

    [四十]

    關了窗,屋子裡又開著空調,其實很溫暖,只穿一件衣服都不會覺得冷,但她還是推了推他。他被她吵得終於有點不耐煩了,眯著眼睛看她:「又怎麼了?」

    「去床上睡。這樣也不怕著涼……」

    結果話音剛落,他便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越過她逕自躺到床上去。

    「……我是叫你回自己的床上去睡。」聶樂言不禁呆在那裡,心想,這男人怎麼這麼自覺。

    可是還是沒辦法,他已經睡在那裡了,長手長腳的,連被子都不懂得蓋一蓋,又或許是懶得自己動手。

    她嘆了口氣,最後認命地走過去,一邊忍不住小聲嘀咕:「我真成了你的保姆了。」

    是呀,又送水又蓋被子的,不是保姆是什麼?

    她以為他已經快要睡著了,誰知他竟然聽見了,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一挑。

    「笑什麼笑!」

    「沒什麼。」他閉著眼睛,聲音低沉,似乎懶洋洋的,過了一會兒才又小聲地說了句什麼。聶樂言沒聽清,下意識地就俯下身去,「你說什麼?」卻被他出其不意地勾住脖子,吻在唇上。

    她怔了一下,他已經睜開眼睛,瞳孔里仿佛帶著淡淡的笑意。

    「神經病啊。」她拍開他的手,「少在這裡借酒裝瘋!」

    他一點也不生氣,雙手交叉枕在腦後,就那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是喝了點酒,可是沒有醉。」

    「是,你沒醉,反正這種事對你來說早就駕輕就熟了吧。」

    她很鄙夷地瞪著他,他卻視若無睹地反問:「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憑什麼?憑他以前一段接一段的風流史,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冒出來一則的花邊新聞,憑昨天從酒店客房服務那裡拿來的娛樂報紙……

    原來就在前不久,他還和那個叫做白妍妍的當紅女星一道共進晚餐。

    會那樣特意地約在深夜單獨見面,沒有助理跟著,沒有保姆車,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呼朋喚友,就只是兩個人而已,從高級餐廳一前一後地走出來,更何況白妍妍還是前一天才剛剛拍完戲飛回來,竟然第一時間就出來和他約會,也難怪會被嗅覺靈敏的狗仔隊拍到,然後拿出來大做文章。

    無風不起浪,況且如今這些狗仔們厲害得很,那些偷拍到最後十有八九都會被證實確有內幕,讓人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專業水準。

    所以看到報紙的時候,聶樂言首先就想:這真是太傻了。如果不是逢場作戲,如果白妍妍真的愛上了江煜楓,那她也未免太傻了。

    不但傻,而且可悲。

    這個男人,在女人堆里一向如魚得水,從來都是極其瀟灑地來去自如,連到底有沒有對誰付出過真心都不知道。

    愛上這樣一個人,豈不是自討苦吃?

    其實她倒是挺喜歡白妍妍的,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去年五月份還從國外的影展上拿了個新人獎回來,一時之間風頭無倆,是目前最耀眼的新星。因此她忍不住替這位年輕的女影星祈禱,希望她不要這麼倒霉。

    愛一個人本來就夠辛苦的了,更何況是愛上江煜楓?

    不過她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既然是這樣,為什麼還要叫她一起來旅遊?

    他說旅途中太悶,可是可供他解悶的人選實在多得是,就算不是那個白妍妍,相信也會有另外的女人。

    其實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去烏鎮。那個當年夢想中的古老水鄉,心心念念了好多年,可是這一刻卻好像突然失去了吸引力。她覺得無趣極了,只想立刻回家去。

    江煜楓此刻還悠悠哉哉地躺在她的大床上。

    不理會他的問題,聶樂言轉身去接電話。手機在桌上響了好一陣子了,所以她來不及細看,接起來便說:「餵。」

    程浩有些歉然地說:「剛剛才看到你的簡訊。」

    她想了想,終於記起來了,「哦,沒什麼事。」距離發生意外的那天都已經過去這麼久,她差點就忘記自己還發過一條簡訊給他。

    「你去出差了?」她問。

    「不是。剛從山裡回來,那裡幾乎沒有信號,所以出發的時候乾脆連手機都沒帶。」

    「去山裡幹什麼?」

    「和幾個朋友約著一起去的……」

    她聽著電話,轉頭看了一眼,只見江煜楓正靠在床頭抽菸。於是她繞過玻璃門走到陽台上去,外面還下著雨,雨滴打在雕花的欄杆上,聲音清脆得如同珠玉落地。

    而程浩的聲音就夾雜在這紛亂卻悅耳的雨聲中,有一點點模糊,最後她說:「我明天出發去烏鎮。」

    他問:「怎麼想到要去那兒?」

    「玩啊,我沒和你說起過麼,以前一直就想去那裡看看的。」

    他似乎沉默了一下,才說:「你沒和我說過。」

    聶樂言也靜了靜,望著遠處,秀麗的山水模糊成一片,盡皆籠在青灰色的渺渺煙霧中,她仿佛突然有些餵嘆,眼睛裡也似乎蒙著霧:「確實,大學畢業都這麼久了,其實好多東西我都已經忘記了。」停了停,語調才重新變得歡快起來:「烏鎮應該很美的,有空你也可以去一趟。」她促狹地笑:「應該比深山老林里好多了,至少手機收得到信號。」

    「是呀。」程浩在電話那頭也跟著淡淡地笑,「有機會我會去的。」

    最後掛了電話,江煜楓的聲音才突然從身後傳過來:「都被雨淋到了,難道你沒感覺?」

    她低頭一看,其實只是腳邊的地面上略微有些濕意,大概是因為水汽隨著風飄了進來。

    「你不是要睡覺的麼,又跑到人家後面裝神弄鬼的幹什麼?」

    「你中學那會兒怎麼念語文的。」他吸了口煙,皺眉說:「我可是光明正大走過來的。好心好意提醒你,真是狗咬呂洞賓。」

    她都懶得和他計較生氣,只是伸手作勢推他:「是是是,我把你的好心當作驢肝肺了,行了吧?你下午沒事嗎?生意談完了?我想睡個午覺,如果你沒什麼事就請回吧,別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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