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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12 作者: 晴空藍兮
這樣的天氣,連計程車都少了,聶樂言在路邊站了十分鐘後,忍不住開始踮著腳哆嗦起來,一邊心想,這下完了,到公司恐怕要被老闆活生生扒下一層皮來。
這是聶樂言最近才換的新工作,現任老闆雖然長相斯斯文文,但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嚴苛挑剔。想當初聶樂意就是被這外表的假象給欺騙了,直到某天眼睜睜看著一位同事收拾鋪蓋慘烈地離開,而一向看來很好相處的大老闆卻只是從頭到尾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兩條手臂環在胸前,只有那副金絲邊眼鏡在燈下閃動著冷酷的光澤……
聶樂言當時只覺心下一凜,竟然將他的樣子與江煜楓重合起來。
因為印象中有那麼一次,江某人也是這個動作這副表情,微倚在牆邊,從頭到腳仿佛結了冰一般寒意滲人。那也是唯一一次,其餘時候,她幾乎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在高興還是生氣,就連當初分手,兩個人鬧到了那個田地,最後他卻還能扮著紳士,平心靜氣地說:「我送你回家。」從表情到語調,聽不出絲毫破綻,就像每一次他們約會完,他都要送她回家一樣。
那個時候還是盛夏,聶樂言在太陽底下走了半個鐘頭,最後幾乎快要融化掉,但她還是很有骨氣,並不後悔自己拒絕了江煜楓的提議。
可是現在……她在超強冷空氣里縮著脖子看時間,默默念叨: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如果這時候有輛車擺在她面前,她一定一定不會再錯過……因為設計室里還有幾堆圖稿等著她去修改,中午還有兩位客戶等著她去接洽,而最最重要的是----她已經足足遲到五十分鐘了!!!冷麵大BOSS說不定正在計劃招新人頂替她的位子了!!!
所以,當一輛車真在面前停下來的時候,聶樂言幾乎要為自己的祈禱喝彩。
只可惜內心的歡呼只進行到一半,就不得不戛然而止。她盯著那輛十分拉風騷包的跑車,牙根突然有些發癢。
江煜楓神清氣慡地探出頭來,挑了挑眉,一副十分吃驚的樣子:「還沒走?」
廢話!聶樂言強迫自己停下一切取暖動作,卻忍不住嘴角抽動,答非所問:「您洗澡的動作可真快啊。」
「過獎。」江煜楓似乎心情很好地朝她微微一笑,她還沒反應過來,車窗就已經徐徐升起,下一刻,車子就從她眼前毫無預兆地絕塵而去。
聶樂言不禁石化在當地。
----他居然、居然就這樣開著車走了?!
結果到了公司之後,一個設計室的同事鍾曉鈴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一本正經地問:「你怎麼不乾脆吃了午飯再來?」
「都這種時候了,別諷刺我行麼?」聶樂言輕手輕腳地坐下,又不安地去看玻璃牆外的那扇門:「老闆找過我沒有?」
「沒有。」
「真的?」
「騙你幹嘛。到目前為止,老闆還沒來公司露面。」
聶樂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好命,頓時鬆了口氣。
鍾曉玲向她瞥去一眼,繼續雲淡風輕的語氣:「昨晚是不是ONE NIGHT STAND去了?衣服都沒換。」
幾乎一口水全噴在顯示器上,聶樂言四下看了看,雖然沒有其他人在場,但到底有些心虛,護了護領口,才放下杯子故作鎮定地說:「胡說,我只是起晚了,匆忙之間忘記換衣服罷了。」
當然不能把昨晚的事說出去,否則多麼丟臉!而更丟臉的是,一大早還被人硬生生扔在路邊多等了十幾分鐘的的士。
「哦,是麼。」鍾曉玲對她的謊言不予置評,只是再度看她一眼,然後便埋下頭做事去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老闆果然一直沒有出現。
直到中午下班,聶樂言才從一堆凌亂的圖紙中抬起頭來活動筋骨。那些線條和數字直看得她雙眼發花,可是接著還要趕去餐廳與客人吃飯,收拾東西的時候,坐在對面的鐘曉玲突然扔了團東西過來。
「什麼?」她詫異,然後才發現是塊絲巾。
鍾曉玲說:「遮住你的脖子。」
「……」她愣了愣,不禁立刻冏在當地,心裡把那可惡的某人詛咒了千萬遍,而鍾曉玲早已施施然挽著手袋下班了。
因為是老客戶了,所以一餐飯吃得十分輕鬆,雙方初步確定了新項目的設計構想後便愉快地散席,聶樂言走在路上收到秦少珍的簡訊:晚上去爬梯。
她往手機里輸了幾個字,但因為天冷,手指都變得不靈活,於是又乾脆全部刪掉,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她問:「什麼活動?」
電話那頭言簡意賅:「陌生男女認識一下。」
那不就是相親麼?雖然剛和江煜楓分了手,但也不至於淪落到那地步,所以聶樂言說:「不去。」
秦少珍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只不過是同城的聯誼,大家素質都不錯的,吃吃飯喝喝酒,就當消磨時間了。」
聶樂言問:「要不要正裝出席?」
「一般衣服就行,稍微正式點兒。」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秦少珍又笑道:「我們這個和你以前參加的那些可不同,你千萬別晚禮服上陣啊。」
聶樂言愣了一下,才說:「知道了,當我傻的麼。」
提起晚禮服,家裡倒還真有一些,上個月公司聖誕晚會她便挑了一套穿去,白色的雪紡裙,配著兔毛披肩,平常熬夜加班灰頭土臉慣了,如此打扮確實令公司同事不無驚艷。最後還是鍾曉鈴受託來問衣服的牌子和價格,只記得當時她端著一盤水果沙拉,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說:「沒牌子,小店裡淘的,一共也就百來塊錢。」才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貶低江煜楓以及江煜楓附加給她的一切東西,已經成了她那個時候的唯一嗜好。
其實這些衣物的真正價格連她自己也不曉得,分手的時候往家裡搬東西,一向對時尚瞭若指掌的秦少珍還說:「我看你以後就算失業也沒問題,把這些統統拿去變賣吧,能撐好一陣子呢。」
她頗為不屑:「你看了幾遍《巴黎戀人》,怕是中毒了吧?」那部電視劇真是滿足了女人的全部YY,灰姑娘女主角就連賣件穿過的舊衣服也能遇上位白馬王子。
想到這裡,又不禁有點鬱悶,為什麼偏偏她每回都遇人不淑呢?
江煜楓也好,程浩也罷。
似乎,無一良人。
[三]
PARTY在晚上八點準時開始。
其實更像是以前香港盛行的六人餐桌聚會,三男三女,各坐在長桌的一邊,自我介紹之後便開始進餐,並且試圖在這愉悅的氣氛中加深對彼此的印象和了解。
可是聶樂言卻有點吃不下。
盤子裡的煎小羊排香氣四溢,倘若換作平時她早已十指大動,偏偏今天下午茶喝得太多了,下班之後又先在公司附近的麵館里吃掉一碗牛肉拉麵和兩個煎蛋,此時撐得裙腰都快爆開來,哪裡還有胃口享受當前美食?
也不知是誰當的組織者,居然定了個這麼不尷不尬的時間來聚餐。
坐在一旁的秦少珍突然貼過來,附在她耳邊小聲說:「活該!誰讓你事前吃那麼多東西!」
聶樂言覺得這論調十分可笑,不由反駁:「這個點才開飯,你想活活餓死我?」轉眼瞥見對座的男子似乎正看著她微笑,她只好禮貌地扯扯嘴角,然後和秦少珍繼續竊竊私語:「其實這樣也好,就讓我當一回淑女吧。」
因為在公眾場合要顧著形象,秦少珍努力了很久,才終於將自己不屑的表情成功地收回去。別人不清楚聶樂言,她還能不清楚麼?除了那張漂亮臉蛋還能唬唬人之外,其餘地方還真與這淑女二字完全沾不上邊。至少,她就從沒見過急了會罵髒話的淑女。
這邊,聶樂言倒是一副十分悠哉的樣子,似乎對於自己此時此刻塑造出來的形象非常滿意。暫時吃不下主菜,只好去喝酒,那小半杯葡萄酒盛在晶瑩剔透的杯子裡,頭頂的燈恰好是明亮的「滿天星」,就這樣細細碎碎灑下來,折she出一片朦朧的水澤。
其實她的酒量不錯,想當年第一次喝酒就幹掉三大瓶雪津,並且頭腦始終清醒如一,最後還能踩著穩健的步子從酒店走回家去。那時是在高中,後來到了大學裡,愈加勇猛,與同班男生喝起酒來勢不可擋,宿舍幾個女孩子佩服她佩服得要死,因為她們幾乎全都滴酒不能沾。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和秦少珍結成了閨蜜,因為倆人喝起酒來同樣慡快。
不過經過昨晚之後,聶樂言總算對這酒精玩意兒感到一陣恐懼。
都說酒能亂性,果然不錯!要不是昨天一時放縱,怎麼會又爬上江煜楓那張KINGSIZE的大床呢?
所以,要克制。從此以後,還是少喝為妙。
她一邊告誡自己,一邊放下酒杯,抬起眼睛就正好與一個人的目光對上。
還是坐在對面座位的那個男人,此時正溫和地看著她。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聶樂言已經記不得了。方才大家都有自我介紹,不過她聽了就忘,只隱約記得他是個律師。
三個男人裡面,只有他是文科出身的,所以印象才會深一些。
「看什麼?」她刻意好脾氣地問。其實處在一個陌生人的注視之下,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對方的聲音竟然和眼神一樣溫文,而且是十分標準的普通話,與一般的南方男人不大一樣,他問:「聶小姐不餓嗎?你似乎吃得很少。」
她微微一怔然後搖頭,天曉得自己撐得都快要吐出來。倒是對那人的口音起了點興趣,她想與他說話,想了想,卻又只能頗為為難地張了張嘴,結果對方立刻善解人意地接道:「我姓嚴,叫我嚴誠就好了。」微微挑起眉,唇邊帶著一抹瞭然的笑意。
聶樂言不禁有點尷尬,仿佛自己之前的心不在焉都被對方看在了眼裡,她輕咳了一聲才問:「嚴先生不是本地人?」
嚴誠微微一笑:「聽得出來?」
聶樂言說:「嗯,我大學時有個室友的口音和你差不多,她是天津的。」
嚴誠說:「我也是。」又很自然地贊她:「聽力不錯嘛。」
「過獎。」
怎麼會聽不出來呢?除開那位室友之外,其實程浩也是天津人。
她曾和他待在一起那麼久,怎麼會聽不出來?
一想起程浩,聶樂言的心情就自然低落下去,仿佛被打了霜的茄子,整個人都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