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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00 作者: 晴空藍兮
    夜空中布滿濃密的雲,被風吹著緩緩流動。沒有月光,沿街的路燈卻都已經亮起來,宛如綻放華彩的明珠,連成一串向遠處蜿蜒延伸。

    楊子健有點感嘆:「每次回來都不想走,始終還是覺得家鄉好。」

    「覺得故鄉的月亮比國外圓?」南謹打趣道。

    楊子健也配合著抬起頭看了看:「可惜今天沒有月亮。不如這樣吧,中秋節那天我約你一起賞月,看看是不是這裡的月亮最圓。」

    「中秋節你還沒走嗎?」

    「沒有,特意等到過完節再回美國。」

    「可惜我沒見過紐約的月亮,沒法幫你對比。」南謹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

    「我有照片,給你看看。」

    楊子健真的拿出手機,調出照片給她看,是他在帝國大廈上拍的。「這是我第一次在國外過中秋節。約了幾個華人同學一起,排了很久的隊,在上面賞完月,又去唐人街買月餅吃。從小到大我都不愛吃甜食,只有那一次,我覺得月餅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南謹把手機還給他:「想不到你還挺多愁善感的。」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楊子健笑起來,仿佛有點不好意思,「人在異鄉,感情難免脆弱。你也不是沂市人吧?怎麼樣,在這裡生活還習慣嗎?」

    「我在沂市很多年了,早把這裡當成第二故鄉。」南謹沿著行人道慢慢走,身側是滾滾車流,暗夜裡流光涌動,裝點著這美麗繁華的城市。

    其實這個城市對她而言,又豈止是第二故鄉這麼簡單?這裡幾乎改變了她的整個人生。

    街邊的店鋪櫥窗透出明亮的燈光,照在她若有所思的側臉上。

    楊子健看著她問:「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改天再約你吃飯。」

    南謹很感激他的體貼,他應該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卻沒有點破。

    她婉拒:「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楊子健沒有再堅持,只是陪她走到一個等計程車的地方,然後揮手告別。

    南謹心裡知道,這是一個好男人,或許將來還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只可惜沒有緣分。

    她和這個風趣體貼的男人沒有緣分。或許從遇見蕭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她一生的軌跡。她生下了安安,她不會去找別的男人,也不可能去找別的男人。有時候,恨與愛是一樣的,都是深深埋進骨血里,永遠忘不掉也抹不去的感情。

    而她這輩子,只恨過,也只愛過,那麼一個人。

    傍晚出門的時候,沒人問過她要去哪裡,但是南謹知道,自己身邊一直有蕭川的人在暗中保護著,所以今晚的行蹤肯定瞞不了他。

    沈鬱他們已經離開了,用人們打掃完衛生正準備去休息。南謹徑直上樓,結果卻在走廊上與蕭川撞了個正著。

    他剛洗完澡,烏黑的短髮上還帶著水漬,高大修長的身體外面只裹了件黑色浴袍,腰帶松垮地繫著,整個人看上去既慵懶又隨意。

    南謹看著那半敞的領口,忽然就想起他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轉開視線說:「麻煩讓一讓。」

    走廊狹長,而他正好堵在她回房的路中間,卻似乎並不打算讓開。

    他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問:「才回來?」

    「對啊。」見他不肯讓,她只好繞到旁邊,微微側著身子過去。

    蕭川還是沒有動,就在她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才又開口說:「去約會了?」

    雖然明知瞞不住,也根本不打算隱瞞,但他接二連三看似雲淡風輕的語調卻令南謹莫名惱火起來。

    「你這是在審問犯人嗎?」她索性停下來反問。

    「有你這麼囂張的犯人嗎?」他似乎覺得好笑,微微勾起薄唇,「為什麼你總是像只刺蝟一樣,全身都是尖刺,而且好像只扎我。」

    「……幼稚。」她愣了一下,才給出這個評價。這是什麼鬼扯的形容?刺蝟?真是可笑至極!

    「因為你這麼晚才回來,我作為這房子的主人,只是關心你一下。你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

    「那我謝謝你的關心。」她故意加重了每一個字,聽起來只顯得更加諷刺,「請問,房子的主人,我現在可以回房洗澡睡覺了嗎?」

    「本來可以,但現在我希望能和你多聊一會兒。」蕭川慢條斯理地說。

    她面無表情地瞪著他:「聊什麼?」

    「聊聊你今晚約會的對象。」

    她再次愣了愣,然後才不由得冷笑:「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她不想再理他,只覺得今晚這個男人有點反常,竟比喝醉酒的時候更難應付。

    況且,楊子健是個善良的好人,她不想將他牽扯進來,所以根本沒有聊一聊的必要。

    南謹轉身欲走,結果手剛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板,身後那人便如影隨形地跟了上來。

    蕭川腿長步子大,走路又輕,她根本沒有防備,就這麼被他跟進房間來。

    「你到底想幹嗎?」她轉身堵在門口,強壓著胸口隱隱翻騰的怒火。

    「聊天。」蕭川回答得很簡單。

    「你無賴!」

    「難道你才知道?」他笑了一下,那雙幽深的眼睛裡卻殊無笑意,「那個男的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索性裝傻,「這關你什麼事?」

    「因為我不喜歡。」

    他看著她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連唇邊那一點輕微的笑意都沒有了。

    南謹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慢慢開口:「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她的語氣又輕又淡,就連臉上的神情也是一樣,仿佛帶著一絲譏誚,又仿佛覺得荒謬,就這麼無所謂地望著他。

    她晚上出門時穿著寬鬆的絲質襯衫和窄腳長褲,上衣領口開得恰到好處,露出一截精緻漂亮的鎖骨。

    明明是最簡單的裝束,並非刻意勾勒身材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卻反倒令她美好的曲線若隱若現,引人遐思。

    蕭川微眯起眼睛,靜靜地打量她。

    如果遮住這張美到囂張的臉,遮住這副肆無忌憚淡漠的神情,他會以為是秦淮回來了,就站在他面前。

    除了這張臉,她有太多的地方與秦淮相似,甚至一模一樣。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但有些東西並沒有忘記。他記得自己吻她的眼睛,記得將她抱進懷裡的感覺。

    在他第二天醒來之後,甚至有一個極端瘋狂的念頭瞬間湧入腦中。

    他覺得,昨晚他抱著的那個人就是秦淮。

    不是誰的替身。

    而是真正的秦淮。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站在他面前,用一種漠然的眼神望著他,那雙熟悉的眼睛裡看不見半點多餘的情緒。

    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了某種近乎衝動的欲望,在還不確定她究竟是誰的時候,在還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的時候,卻只想擁有她的欲望。

    他看著那雙倔強冷漠的眼睛,緊抿著薄唇,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

    他的動作永遠比她的反應更快,所以當南謹意識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被一股力量迫使著向他靠近。

    蕭川剛洗過澡,黑髮濡濕,有水滴在肩頭上,暈成一小團一小團清新的痕跡。他的胸前仿佛也還帶著微涼的水汽,還有極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那是南謹熟悉的味道,他一貫用同一個牌子的東西,幾年都沒有更換過。

    他將她禁錮在懷裡,一隻手牢牢扣在她腦後,然後低下頭開始吻她。

    從額頭開始,到眼睛,再到鼻樑,溫涼的唇每一次落下都極輕極快,快得讓她連抗拒的餘地都沒有。最後,他來到她的嘴唇邊,似乎停了兩秒,才終於加重了力道吻下去。

    南謹整個人都蒙了,仿佛轟的一下,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瞬間炸裂開來。

    眼前白花花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耳朵里也是嗡嗡直響,就連四肢的血液都似乎被吸走了,只剩下一具無知覺的冰冷的軀殼。

    她被他牢牢扣在懷中。

    他在吻她,卻並不溫柔,而是帶著某種近乎暴力的探究。他幾乎沒用什麼技巧,單純靠著力量撬開了她緊咬的齒關。

    就在他準備深入的那一剎那,她感覺到他忽然停頓了一下。但又或許只是錯覺,因為很快他就繼續一路攻城略地。

    這個吻里沒有愛意,更沒有憐惜,他似乎只是想要證明什麼,又似乎只是在尋找某樣失落已久的東西。

    所有熟悉的氣息和記憶席捲而來,還帶著某種莫名的巨大的痛楚,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迫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南謹仿佛呆滯了很久才想起要反抗,於是她開始奮力地扭動和掙扎,明明被他抱得這樣緊,她還是妄圖脫離他的懷抱。

    這個強迫式的深吻到最後逐漸演變成一場撕打。她越是抗拒,他便越是緊緊收住手臂,她揪住他身上的浴袍,嘴裡很快嘗到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誰咬破了誰的唇舌。

    她的嘴唇被封住,只能發出模糊的、斷斷續續的嗚咽聲。而蕭川的吻十分霸道野蠻,像是乾渴已久的人,終於觸碰到了久違的水源,於是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只是一味地攫取和掠奪,仿佛永遠不會滿足,也永遠不肯休止。

    力量這樣懸殊,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最後她終於狠下心,掙開一隻手,往他左肋下摸索著按下去。

    那是他受傷的地方,她是故意的,摸到紗布還沒拆,於是重重加了力道。蕭川果然吃痛地低哼一聲,退開半步。他低下頭看著她,深峻的眼眸中似乎還有恍惚和迷離。卻也只有那麼短暫的一瞬,因為他很快就捉住她的雙手,將她推向牆邊。

    牆壁又冷又硬,她整個背脊重重撞在上面,眼淚下意識地就湧出來。他將她的雙手反扣住高舉過頭,一併按在牆上,停下來微微喘息著看她。

    她亦喘息著瞪著他。

    他的薄唇上有血,她也有,但不知是誰的血,又或許兩個人都在流血。而她的眼角還有淚光,是因為背上疼,疼得她渾身都在極輕地顫抖。

    蕭川伸出手指將唇邊的鮮血抹掉,眼睛微微眯起來,眼底混亂的情慾逐漸退去,剩下的是刀鋒一般銳利的目光。

    他一味地看著她,既沒有表情,也不說話,她只感覺自己在這樣的注視下快要無所遁形。

    最後他終於開口,沉聲問:「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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