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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5:00 作者: 晴空藍兮
    看樣子不走都不行了。可是他的話音剛落,附近街角處便呼啦啦擁出一群人,腳步極快地向他們靠近。

    從南謹的位置首先看到這些人,她心中一動,憑著直覺朝後退了兩步。

    對方迅速來到他們面前,將他們半包圍住。其實全是陌生面孔,南謹心思轉得飛快,突然就跳出一個模糊的念頭。結果這樣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見那些人自覺地向兩邊分開,留出一條通道。

    一個俊挺瀟灑的身影踱著腳步過來,最後氣定神閒地停在南謹身邊。

    「余……余少?」先前的三個男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餘思承笑了一聲,眼神卻是冷的:「回去告訴你們老闆,這個女人他動不得。」他沒看南謹,只是用自己的身體將她遮住大半,庇護的意味顯而易見:「至於你們這些小嘍囉,我今晚就不為難你們了。走吧,回去把話帶到。」

    他沒再理他們,而是伸手在南謹的背上虛扶了一把,帶著她不緊不慢地離開現場。

    那輛顏色拉風的路虎就停在轉角,他讓南謹先上車,自己才轉到駕駛座。

    「他們就是上次襲擊蕭川的人?」南謹一邊扣上安全帶一邊問。

    其實她的語氣中帶著篤定的意味,令餘思承不得不轉過臉來打量她,劍眉微揚:「真聰明。」

    南謹沒理會這樣的誇獎,只是又問:「這麼說,我是徹底被牽連了?」

    餘思承又一次揚了揚眉。

    「而且,你們早就料到了,並且早有準備。」她不相信今晚他的出現只是一個巧合。

    「你說的都對。」餘思承開著車說,「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

    南謹冷笑一聲:「可我一點也不想要這樣的保護。」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你有氣也不應該沖我發火啊。」餘思承仿佛十分無辜,半開玩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我現在就帶你去討債,怎麼樣?」

    直到這個時候,南謹才發現這並不是回家的路。

    「我不需要討債。」她坐直身體,語氣僵硬地說,「這都幾點了?現在我要回去睡覺。」

    「你家不安全。」

    「……你是說,那些人也有可能守在我家樓下?」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簡直又驚又怒,不禁咬牙切齒地罵,「蕭川到底在搞什麼?我和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之間的恩怨為什麼要牽連到我?那現在怎麼辦?」

    餘思承一時沒答話,只是轉過頭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南謹氣還沒消,反瞪回去:「看我幹嗎?」

    餘思承仿佛有些失笑。他見慣了南謹不冷不熱的樣子,如今她這樣氣急敗壞,倒教他有些詫異。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因為這才是一個女人應該有的情緒和反應。而南謹過去那副疏離冷淡的姿態,才顯得不太正常。

    餘思承清咳一聲,這才正經地開口:「我說了都不算,只有一個人能回答你的這些問題。」

    三更半夜來見蕭川,真不是一個好選擇。可是南謹被迫無奈,畢竟她也不想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冒險。

    那些人的手段本事她親眼見識過,所以她更加需要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大概他們是把你當成我的人了。」當她質問蕭川的時候,得到的是這麼一句雲淡風輕的回答。

    她剛剛一口氣衝上二樓,氣息還不平穩,緩了緩才皺著眉重複道:「……你的人?」

    蕭川的眼睛終於從報紙上離開,抬起來看了看她:「我的女人。」

    ……

    那些人把她當成他的女人了。

    她在旁人的眼中,竟然再一次成了蕭川的女人。

    這個局面太荒謬,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見她半晌沒講話,蕭川索性丟開報紙,從窗邊的軟榻上直起身。

    他的傷還沒痊癒,起身的動作顯然有些阻礙,看上去微微吃力。她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經意動了動,身體卻仍舊停在原地。

    她看著他慢慢站起來,緩步走到自己面前。燈光將他的身影投下來,幾乎完全將自己覆蓋住。

    其實靠得並不算太近,明明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但他身上清冽沉鬱的熟悉氣息,混著一絲極淡的煙味,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向她侵襲而來。

    她的眼神晃了晃,下意識地往後退開兩步,才微仰起頭冷冷地問:「那現在怎麼辦?」

    「我會儘快解決。」他答得簡潔明了,「在事情解決之前,會有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你的安全。」

    「如果不是今晚有人來找麻煩,你是不是不打算讓我知道這件事?」

    也是因為餘思承的突然出現,才讓她恍然醒悟過來,自己大概已經被「保護」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知道這些對你沒好處。」蕭川說。

    她忍不住冷笑:「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的苦心?」

    蕭川沉靜的目光停留在這張漂亮的臉上。看得出來,她對這件事惱火極了,嫣紅的唇角微抿著,琥珀般的眼瞳在燈下泛著冷冷的光,裡頭儘是毫不掩飾的譏嘲笑意。

    從第一次見到南謹開始,他就總覺得她像某種小動物,卻又一直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如今終於想到了,她就像一隻刺蝟,時時刻刻張開全身的尖刺做防禦。面對著他,她始終是一副拒人千里如臨大敵的模樣,幾乎從沒對他有過好臉色。

    哪怕他之前為了救她差點兒丟掉一條命,好像也沒能讓她的態度緩和一些。

    蕭川只覺得奇怪:「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他突然這樣問,倒讓南謹大吃一驚,她心頭不由得一緊,警惕地反問:「你什麼意思?」

    「除了這次這件事情,我不記得以前曾經得罪或傷害過你。你對我的敵意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這是他第二次說出這種話。

    南謹還記得,第一次是在淮園,當時她只感覺秘密被戳穿,不得不落荒而逃。

    這個人太敏銳,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就連她在心底深埋了這麼多年的怨恨和悲傷,在他的面前仿佛都無所遁形。

    還記得很多年前,他曾經開玩笑說:「你就像是一張白紙,高興還是難過,全寫在臉上。」

    那次她生氣了,為的不過是一件小事,而他一直在哄她,最後才終於令她憋不住笑出來。

    哭哭笑笑,開心和痛苦,和他在一起的那兩年,情緒心思百折千回,竟猶如度過了漫長曲折的一輩子。

    人生還有那麼長,她卻一度以為,自己的一生已經結束了。

    從離開他的那一刻起,就結束了。

    南謹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掌心裡,穩了穩聲調才說:「我對你沒有敵意。」

    她的反駁蒼白無力。他看她一眼,也不知道信了沒有,只是淡淡地表示:「那就好。」又叫來用人,替她收拾客房。

    「你要我住在這裡?」

    「明天讓人陪你回家拿衣服,」他說,「住在我這裡才最安全。」

    「怎麼?你把我連累了,這算是你對我的補償?」

    「你說得沒錯,是我把你帶到這種危險的局面里。」他看了她一眼,停了停才繼續說,「你需要任何補償,我都可以給你。」

    蕭川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向來冷峻的眼神似乎忽然柔和下來。他看著南謹的眼睛,仿佛有點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才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率先走出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南謹早出晚歸。

    通常她起床的時候,蕭川還在睡覺,而等她下班回來,蕭川卻還在外面。他回家的時間比她更晚,估計總要到下半夜。

    住在同一屋檐下,兩人卻難得碰上,這倒讓南謹鬆了一口氣。

    暌違多年的房子,一切好像都沒有變,連用人都還是她所熟悉認識的那些舊人。她曾在這裡住了兩年,之後又離開了五年,結果卻不費吹灰之力,很快就重新適應了現下的環境,就連一向欠佳的睡眠問題也不藥而愈。

    她在這棟房子裡夜夜安睡,常常等到天亮了,才被鬧鐘聲猝然叫醒。

    習慣這種東西太可怕了。待在蕭川的地盤上,越是舒適愜意,便越會讓南謹感到擔憂。她生怕自己哪一天鬆懈下來露了餡,所以只期盼蕭川那邊能儘早把麻煩解決掉。

    這天晚上她難得沒有加班,回來後就躲進房間看庭審材料。她工作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用人們也都很守規矩,從來都是輕手輕腳的,不發出任何一點大的響動。

    所以,當樓下傳來一陣聲響的時候,南謹下意識地停下來看了看時間。

    還很早,不過才十點多,蕭川從來不會在這個鐘點回家。

    她合上電腦,起來活動了一下,順便開門去看。

    這間客房就在樓梯拐角處,打開房門就能將一樓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用人們大概都去別墅後面的工人房休息了,按往常的習慣,只在樓下客廳里留了一排地燈,沿著牆角圍成一圈,瑩黃的光幽幽地照在地板上。

    南謹在樓梯上站了一會兒,方才的那陣動靜已經消失了,但她直覺客廳里有人,只是看不清對方在哪兒。

    蕭川不在,沈鬱和餘思承他們自然也不會過來,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或許還有幾個負責安全的小弟,但他們通常不會進到屋裡來。

    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南謹的心臟不禁微微緊縮。她靜靜地立在原地又等了片刻,正在猶豫要不要下樓查看,只聽見「叮」的一聲,似乎是機械開合的聲音,從客廳的某個角落裡傳過來。

    在那一瞬間,她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顆心更是怦怦亂跳。她不敢大聲呼吸,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手指緊捏著樓梯扶手。

    可是樓下再度沒了動靜。

    地燈的光線微弱幽暗,偌大的客廳有一大半都陷在黑暗裡。而她定了定神,終於在這片黑暗中看到一點紅色的火光。

    那紅光也很弱,在客廳的一角忽明忽滅。

    南謹的心終於漸漸安定下來,僵硬的身體不禁一軟,靠向旁邊的牆壁。

    「誰?」樓下的人似乎也發現了她,低沉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來。

    南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是我。」

    她沒辦法,只好下了樓。到了樓下,才終於能看清那個模糊的身影,他正獨自坐在一角的沙發里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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