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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4:45 作者: 晴空藍兮
    謝少偉說:「完全沒有。」

    這錢賺得未免也太輕鬆,他笑道:「只能怪你自己眼神不夠好。」

    「嘿!」錢軍不服氣了,「你倒是老謀深算!早在當初提出打賭的時候,我就該猜到你小子沒安好心眼!說說,到底你是怎麼看出哥的心思來的?」

    「這種事情,只可意會。」謝少偉閒閒地賣著關子:「再說了,以前不注意也就算了,現在的情況你還會看不明白?」錢軍搖搖頭,仿佛感嘆:「我現在真是懷疑,究竟是哥他突然轉性了,還是我從來就沒了解過他?」

    謝少偉神秘地笑笑:「兩者都有可能。」

    而事實上,不單錢軍他們吃驚,就連方晨自己也對韓睿的表現大為疑惑。

    她又重新搬回別墅里來住,並非是因為韓睿的強勢和專制,其實她還有別的想法。那捲錄音帶始終如同一根巨大的刺,橫亘在她的心裡,拔不去抽不掉,讓她時刻不得安寧。原本正愁沒辦法知曉其中內幕,如今倒好,偏偏這樣湊巧,因為Jonathan這麼一鬧,她與韓睿反而重新有了交集。

    她暫時不會離開他,因為這也許就是她的唯一一次機會了。

    可是這一次,他居然對她這樣好,幾乎事事遷就,甚至破天荒地向她做出承諾和保證。有時候他看著她,明明沒有說話,可是那樣深沉濃烈的眼神卻幾乎將她灼穿。

    方晨越來越懷疑這是不是一種錯覺?

    其實他依舊冷峻沉默,依舊喜怒莫測,可就是有哪裡不一樣了,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每天親自接送她上下班,招搖的車子停在單位門口,有好幾次被同事看見。不久便有人好奇地過來打探:「小方,那個大帥哥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那車子是什麼牌子的?好炫!」

    交情更好一些的則問:「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怎麼之前悄無聲息的,大家都還以為你是單身呢!」

    「……」

    被問得次數多了,方晨發覺自己百口莫辯,實在無從解釋自己與韓睿此刻的關係,索性通通笑著敷衍了事。她平時本來就是單位里所受關注的人物,一時之間八卦消息傳得飛快,某天出任務的時候,就連攝影組的小丁也在路上探她的口風,神情間頗為失落。

    於是她跟韓睿說:「以後不用你開車接送。」

    「理由?」

    「我不喜歡。」她冷冰冰地說:「免得同事之間越傳越離譜。」

    韓睿頓了一下,拿眼睛瞟她,「你會在乎這些?」明顯不相信的語氣,倒像是把她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但我更情願阿天當司機。難道你怕我又甩掉他自己跑掉?放心,不會的。」

    「我沒想過這個。」

    「那為什麼你不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方晨露出疑惑的表情,「還是說你突然發現開車是件有趣的事?」

    她承認自己說話不怎麼好聽,而事實上她也不可能再對他和顏悅色,可是看起來韓睿卻並不惱怒,至少表面上仍舊雲淡風輕地注視著道路前方的狀況。過了一會兒,他才說:「等下你自己在家裡吃飯,我還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會回去。」

    「隨便。」方晨心想,何必交待得這樣清楚?這和她根本沒有關係。

    其實她更喜歡他不在的時候,因為那樣整個別墅里的氣氛都會輕鬆許多。最近錢軍也帶著兩三個人一起搬進來住,偌大的空間裡突然熱鬧起來。

    有一次她加班到凌晨,回來的時候客廳還亮著燈,幾個人東倒西歪地躺在沙發上看足球,其中一人見到她脫口叫道:「喲,嫂子回來了。」

    她不禁愣住,臉色微微一變。結果那人也隨即察覺出自己的失言,呲著牙倒抽了口氣,又擺出十分無賴的笑容拍拍後腦勺道:「看電視看糊塗了,亂叫的,方姐你別介意啊!」說完眼睛又朝方晨身後瞟,估計是更怕被跟著進來的韓睿聽見。

    方晨當時只覺得好氣又好笑,最後還是輕描淡寫地說:「你剛才講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到。」

    她當然知道他們十分敬畏韓睿,而任誰都看得出,這一次她回來之後與韓睿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所以這些人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觸犯到某些禁忌,成為可憐的炮灰。

    Jonathan那邊暫時沒了動靜。或許是知道她正處在韓睿的庇護下,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總之這個人從方晨的世界裡消失了,就像出現的時候那樣突然。

    方晨想,如果Jonathan回美國了呢?倘若韓睿覺得一切潛在的威脅都已經解除了,那麼會不會讓她離開,然後重新各走各的路?

    其實她也知道時間緊迫,許多機會一縱即逝,如果這一次再不抓緊,恐怕這輩子都沒辦法知道陸夕死亡的真相。

    可是,她問不出來。

    直接與韓睿對質原本就是個不明智的舉動,可是,她就連旁敲側擊的方式都還沒想好。

    又或者,是她不願意去想。

    如今,他對她的態度日漸明朗,否則他的手下也不會那樣稱呼她。連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又怎麼會感覺不到?

    只是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

    有一次她去外頭採訪,下車的時候踩到路邊的碎石,冷不防將腳崴了一下。其實不是很嚴重,但是回到別墅後還是韓睿親自拿藥酒替她推拿。她從不知道他還懂這個,手法專業熟練,帶著薄繭的手指拂過她的腳踝,恰好的力道引來一波勝過一波的火熱感覺。

    他當時的表情嚴肅而專注,而她沉浸在飄著特殊藥香的房間裡,突然一陣恍惚。

    她想:如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該有多好?如果她和他只是初識,如果中間沒有隔著那些人和那些事,那該有多好?

    從這樣一個男人身上享受到寵愛與溫存,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仿佛是飲著這世上至烈卻又至醇的美酒,迷醉得太快,而醉了之後便置身於一個複雜而美妙的國度里,不那麼真實,但卻令人流連忘返。

    她有時甚至不願意清醒過來,因為那樣難得,又那樣契合,像是等待了許久,終於才有這樣一個人。

    他的出現仿佛是理所應當。倘若什麼都不去考慮,她甚至覺得就這樣和他過下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哪怕隨時都有危機四伏。

    所以方晨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喝一杯毒藥,所謂的飲鴆止渴。待在韓睿身邊的時間越長,她便越沉淪,可是她又偏偏下不了決心,不知道該如何去問一問他:陸夕的死與你到底有什麼關係?

    她可以一個人憑空臆想出無數個答案,卻是有生以來頭一回,自欺欺人般地不敢去獲取那個最真實的回答。

    這天韓睿回來得很晚,大概是在外面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方晨直到迷迷糊糊將要睡著之際,才聽見他上樓梯的腳步聲,隱隱約約的,仿佛在她門前停了片刻,然後繼續走遠。

    第二天是周末,方晨起床之後便提出要回自己家裡取些東西。阿天恰好在門廊前抽菸,聽她這麼一說,只是連連擺手道:「這事你還是自己去跟大哥說吧。」

    「他在家?」方晨有點吃驚,時間不算早了,她還以為他早就出門去了。

    結果她在後面的花園裡找到韓睿。似乎是剛游完泳沒多久,他只穿了條及膝的休閒短褲,頭髮還是濕的,發梢上的水珠滴落在精實□的胸膛上,順著古銅色的腹肌一路滑至腰間才隱沒不見。

    迎著刺眼的陽光,方晨不由得眯起眼睛看向他,說:「我要出去一趟。」

    「正好,我送你。」他一句話也沒多問,只是回房間很快地換了身衣服,然後開車載她出門。

    方晨路上還在想,什麼叫做「正好」?看他的樣子又不像是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等她從公寓取完東西出來,他卻開著車一路往郊區駛去。

    他帶著她去慈心孤兒院,這倒令方晨始料未及。不過吃驚歸吃驚,她私底下卻還對這樣的安排很是滿意。她不知道韓睿怎麼會突發奇想,但她確實有好一陣子沒去看望過院長和小朋友們了。

    可是今天的孤兒院卻與以往有所不同,門前的景象甚至大大出乎方晨的意料。

    他們的車子抵達那裡的時候已經沒有位置可停,只得找了個較遠的地方,兩人下車徒步走過去。

    「這是在幹嘛?」方晨覺得十分奇怪。在她的印象中,這裡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各式車輛幾乎將大門前的道路都擁堵住。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韓睿的步態舒朗悠閒,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竟然是難得一見的放鬆神態。

    結果走近了一看,卻更令方晨驚訝。

    門前赫然拉著顯目的紅色橫幅,她不由得怔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語道:「……怎麼會有捐贈儀式?」忽然才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轉頭用懷疑的眼神看了看韓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不答,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拉住她的手一同走進去。

    謝少偉站在院落中央臨時搭建的高台上,正在代表捐贈方做簡短的發言,下面坐著的那些人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身份,唯一能被準確辨認出來的恐怕也只有手持攝影攝相機器的記者們了。

    難得這樣熱的天氣里還要西裝革履,謝少偉講到最後額角上掛著汗珠,可是表情依舊從容不迫,他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致辭道:「在此,我謹代表XX集團向社會各界呼籲,請給予這些弱勢群體更多的關注與支持,謝謝。」

    他與張院長握手,台下的拍照聲再度響成一片。

    方晨將目光收回來,問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向來都不是慈善家,怎麼會想要捐出這樣一大筆錢來支持孤兒院?

    「這需要什麼理由?」韓睿淡淡地反問。

    他恰好立在一片樹蔭下,與遠處的熱鬧場面看似隔絕開來,此刻仿佛只是一個旁觀者罷了。

    「你認為我會相信嗎?」方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似乎從來都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哦?你倒是了解我。」韓睿側過臉來看她一眼,狹長的眼睛裡透出深亮的光,停了停才又突然問:「現在這樣,你喜不喜歡?」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在人群中央張院長的臉上露出真誠而欣慰的笑容,而在她身後那些端端正正坐著的孩子們,則因為分到了禮物,每一個人都有掩飾不住的歡喜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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