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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4:45 作者: 晴空藍兮
海邊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照she在古銅色的身體上,肖莫恰好回過頭來,與她們的視線相撞,只見他朝她們比了個手勢,示意一起過去衝浪。
蘇冬眯著眼睛一動不動,腔調懶懶的:「大家相處得還算愉快。」停了停,才又若無其事地說:「其實說到底,也只是玩玩而已。」
方晨卻不信:「自從龍哥死後,你和誰交往會超過兩個月?」
蘇冬想了想,語氣越發模稜兩可:「那也只能說明肖莫的魅力比一般人稍大一點。」
方晨說:「你騙我無所謂。」
蘇冬哧地一聲笑出來:「寶貝,別說得這樣幽怨好嗎?走吧,下海玩玩去。」說著已經掀開浴巾站起來。
「看你們鴛鴦戲水?算了,我沒興趣。」方晨抓起糙帽往臉上一扣,兀自閉目養神去了。
這次趁著周末,以肖莫為首的一群男士組織海邊渡假兩日游,吃住全包。一行正好八個人,晚上吃過飯便湊了兩桌打麻將,方晨原本不擅自道,可是手氣偏偏很好,一下子便贏了不少去。周家榮一邊從錢包里掏錢出來一邊嘆氣,直呼上當,又問她:「你該不會是扮豬吃老虎吧!」
方晨卻只是笑,很大方地將錢收入抽屜里。
或許真要情場失意,賭場才會得意。
蘇冬坐在另一桌,其間頻頻聽見她的笑聲傳來,如同珠玉落地,清脆而又愉悅。方晨偶爾回頭循聲望過去,果然都只見那張明艷的臉上笑靨如花,連眉眼都笑得彎起來,宛如江南水鄉上最秀麗的橋。
她恰好坐在肖莫的下首,有吃有碰,而肖莫也仿佛故意讓她開心,打得儘是好牌,惹得其餘兩人都忍不住紛紛抗議。
「哎,我說,你要憐香惜玉也別拉上我們倆當墊背啊。」
「就是。雖然讓美女開心是我們的榮幸,但顯然好人都讓肖總你一個人做了,我們又花錢又出力的,可是在蘇冬的眼裡恐怕連陪襯都不是吧。」
調侃意味濃烈,音量又大,在場其餘眾人聽得一清二楚,有人跟著接話起鬨,有人則心照不宣地含笑不語。
肖莫嘴裡含著煙,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人的運氣要是來了,擋也擋不住。你們兩個輸錢,又怎麼能全怪在我身上?」說著將剛摸到手的牌打出去:「三萬,要不要?」後面一句話是問蘇冬的。
「清一色。」十指將面前的麻將牌一推,蘇冬喜笑顏開。
肖莫慢條斯禮地彈了彈菸灰,問:「手氣這麼好,一會兒要不要請大家宵夜?」
蘇冬朝他看去一眼,笑道:「當然。」
吃完宵夜已經過了凌晨,最後躺上床蘇冬心滿意足地嘆氣:「要是天天如此該有多好。」
方晨奇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竟然喜歡上這種生活了?」
「突然發現這樣的日子真不錯,比日夜顛倒強多了。」
方晨走進浴室里吹頭髮,風聲呼呼的從風筒里冒出來。
過了一會兒,蘇冬出現在她身後,將頭倚在門框邊,突然說:「方晨,我不想幹這行了。」
似乎是愣了一下,方晨才「啪」地一聲按下開關,關掉了吹風機。她從鏡子裡望過去,問:「這是突發奇想,還是早有打算?」
「最近想到的。」蘇冬在寬大的鏡面里與她對視:「你原來不是也說過麼,一個女人做這個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可我記得,你當時並沒有把我的話當成一回事。」
蘇冬笑了笑:「現在是要我承認你的覺悟高嗎?」方晨搖頭:「我只想知道讓你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什麼。你的那個圈子,應該不是想進就進想退就退的。你老實說,是為了什麼?」
「你覺得呢?」蘇冬試探性地反問。
方晨想了想,拋出兩個字:「男人?」
身後的人突然沉默下來,方晨略一思索,只是問:「你確定值得嗎?」
蘇冬怔了一下便重新笑起來,避重就輕地說:「領著一群小姐討生活,這樣的日子原本就不是正常人過的,按理說早就該放棄了,又怎麼會不值得呢?」
「可是你之前並沒有這樣打算過。」方晨轉過身,「你和肖莫一整晚眉來眼去的,當大家都是瞎子麼?」
「那又怎麼樣?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夠開心不就行了?」
「真的只是圖一時的開心?你為了他都決心洗手轉行了,想當初我勸你多少次,費了那麼多口舌,到底還是抵不過一個男人。這樣你還敢說自己只是想和他玩一玩?」
蘇冬不說話了。
她的臉在燈光下露出少有的沉靜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晌才幽幽開口道:「否則又能怎麼樣呢?你認為我和他能來真的嗎?」
「你愛上他了?」方晨一驚,因為從認識到現在,她幾乎從沒見過蘇冬這副樣子。
蘇冬搖了搖頭,笑道:「這個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關鍵是,他不可能愛上我。」正說著手機響了,她只低頭看了一眼,便轉身走到門口:「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
方晨也不知道她究竟外出了多久,只知道當自己入睡的時候,蘇冬仍舊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切如常,她們不再討論昨晚那個話題,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方晨也沒問她晚上幹什麼去了。
其實答案幾乎不言而喻。
方晨想,大概每個人都逃不過這一關,區別只在於,有的人選擇像壁虎那般斷尾避險,而有的人,則寧願飛蛾撲火。
幾天之後,方晨從現場完成採訪,剛剛回到單位門口便被人攔了下來。
來者是兩個陌生男人,打扮斯文,其中年紀稍長的中年人客氣地說:「方小姐是嗎?我們是城西公安分局的刑偵人員,現在有個案子希望您能配合一下,給我們提供一些資料。」他和他的同事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然後朝方晨比了個手勢,將她請上路邊停靠著的那輛印有公安標識的吉普車。
方晨記得自己上一次來這種地方還是靳慧死的時候。那個清晨格外寒冷,靳偉在她面前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叫,口中呼出大團大團的白霧,連眼睛裡也儘是濕潤的霧氣。而她,萬萬沒想到就在那一天,因為一個死去的女人,使得她與另一個男人從此有了交集。
如今一轉眼竟然已經過去半年之久。
她坐在漆黑的微微有些發舊的長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面前的一次性紙杯。當日山上那場槍戰,終於還是調查到她的頭上了,雖然時間隔得稍微久了一點。
面對對方提出的一個接一個的疑問,方晨並沒有顯出絲毫的不耐煩,除了最開始那極短暫的一瞬間略有些根本不被人察覺的遲疑之外,她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種十分穩定的氣息和鎮定自若的聲音,語調勻速、口齒清晰地陳述道:「我前陣子確實休了年假,不過就像剛才說的那樣,我是一個人旅遊散心去了,你們說的那個案件我想我真的幫不上忙。」
相對於她的態度,坐在對面詢問筆錄的人員反倒顯得有些急躁,皺著濃眉說:「方小姐,我有必要再次重申一遍,這個案件的性質十分嚴重,同時涉及到幾方黑社會勢力,也很危險。今天請你來配合我們,如果你當真了解些什麼,希望你不要有所顧慮和隱瞞。」
方晨聽了淡淡一笑:「你說的這件事確實與我無關,我也沒必要顧慮什麼,更加談不上隱瞞了。」見對方眉頭似乎皺得更緊,大有不滿和懷疑的意思,她又不慌不忙地接著說:「警察同志,作為一名向來遵紀守法的公民,我很清楚公民應當承擔的義務。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願意配合你們打擊惡勢力,這一點請你們不要懷疑。」
「那好吧。」做筆錄的工作人員停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睛:「那請你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韓睿的男人。」說著,從文件夾里抽出張照片,沿著桌面推到方晨面前。
這張照片顯然是從較遠距離拍攝的,其實光線和角度都算不上太好,但是大概因為相機的像素夠高,所以圖像堪稱十分清晰。
照片中的韓睿正從他自己的夜總會裡走出來,身後跟著五六個手下,一行人與他一樣俱是黑衣打扮,在夜色、霓虹以及熙攘平凡的路人的映襯下顯得鶴立雞群,十分醒目。
其實照片只遠遠地攝到韓睿的半張側臉,可是竟然那樣奇異的,依舊可以看得出他的劍眉星目,俊美無匹,而冷肅的氣質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即使在這樣靜止不動的紙片上,也將他與眾人界線分明地隔絕開來。
方晨的視線只在上面停留了一會兒,便抬起頭來,不動聲色地說:「認識。」事實上,早在警方出現在報社門口的時候,她就沒想過要否認。
她的神情很平靜,然而其實心臟卻突然有一點緊縮。她似乎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以為自己正在漸漸地將這個人遺忘,可是此時,某種不知名的十分細微的疼痛悄無聲息地襲來,照片中的她正被韓睿擁住肩膀,距離緊密,就連神態亦然。
「請問,你與韓睿在現實生活中是什麼關係?」
「朋友。」
「僅僅只是朋友這麼簡單?」中年男人的眼睛裡流露出明顯質疑的光芒。
方晨深吸了口氣,神色平淡地說:「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應該算是男女朋友。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我們很久沒聯絡了。」
「哦?」這樣的答案似乎令對方有些吃驚,「你的意思是,你和他已經分手了?」
「是的。而且更準確地說,我只是他的女伴而已,對他的事情了解得很少,所以如果你們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我恐怕你們找錯了人。」
大約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把話說得這樣坦白,穿便衣的中年男人反而沉默了一下,水筆筆尖停留在紙面上方,似乎是在揣度方晨話里的真實性。
這時候,方晨抬腕看了看手錶,道:「不好意思,單位里還有工作等我回去處理。能回答的我都已經回答了,請問你,需要我再確認一遍今天所說的都是實話嗎?」
「那先就這樣吧。」對面的男人率先站起來,微笑道。
或許是方晨的態度不錯,又或許是她從頭到尾確實表現得無懈可擊,所以即使對部分談話內容仍抱著幾分懷疑,但他還是開門將她送了出去。
「方小姐,如果有需要,我們還會再聯繫你。」最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