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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4:28 作者: 晴空藍兮
等到房間裡只剩他們兩人時,高磊立在門邊,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眼掃過他手中捏著的紙,雲湛轉過輪椅,淡淡地:「戒指取來了?」
「不單是戒指,我還無意中發現這個!」煩躁地鬆開領結,高磊皺眉。如果不是他幫雲湛去家裡拿婚戒,他也不可能有機會看到當初徵信社送來的有關容若的調查報告。
「容若的失憶是裝的,對不對?」他重重地嘆氣,「你早知道她的假裝的。」
「是。這很重要麼?」雲湛反問。
「她有什麼目的?她這樣做,一定有目的,對吧?」也許是習慣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自從知道容若假裝失憶後,他便立刻產生這樣的想法,並且他相信,這一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而雲湛思考的時間比他更長,他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
雲湛有些自嘲地抬起嘴角,「她想報復我。」既然高磊猜到,他也不想隱瞞,「她會以最親密的姿態,從我身邊離開,用來報復當年我對她的離棄。」前一句,是容若的原話。說這句話的時候,雲湛的胸口仍舊一陣悶痛。
一陣靜默。
高磊似乎沒想到,這樣直接地面對著容若的意圖,雲湛居然能夠如此雲淡風輕。
「為什麼不告訴她,當初是因為雲昕懷孕。」
「在我看來,沒有必要。」
「為什麼?」
「高磊,」雲湛沉沉地問道,臉上的表情平靜而認真,「如果是你最心愛的東西,你是否會想憑自己的力量,親自保護它?」
「當然。」
「當初我也是這樣想。」雲湛的眼神看不出是淡漠或是悲哀。
如果說,雲昕的懷孕,導致了她最終被選擇。那麼,讓他毫無猶豫地作出選擇的原因,恰恰是容若。為了換回她,他願意付出所有的東西,包括性命。也許,這也可以理解為可笑的男性尊嚴和驕傲。
「可是,我卻沒有做到。」是他太過自信和篤定,才會導致那樣的結果。
高磊垂下眼,雲湛繼續說道,「其實,不論理由多麼充分,早在我選擇雲昕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傷害了容若。」
他很清楚,理智與情感,有時候並不能達成一致。在他無意中聽到容若與何以純的通話後,他在醫院的病床上想得很仔細,也完全能夠理解容若對他的怨恨。
「我不習慣為自己辯解,況且,我確實虧欠了她。」是他讓容若生死一瞬,單單這一項,便已經是致命的錯。
雲湛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鍾,轉動輪椅,「時間到了,我們出去吧。」
「可是……」高磊皺起眉。明知終會到來的傷害,他實在不願見好友這樣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高磊。」停下動作,雲湛的臉上一片淡然的堅定,「這是我的婚禮。是因為那次事故而遲到了兩年的婚禮。而你,今天是我的伴郎。」
門被打開的同時,樓下大廳的樂曲隱隱傳來,帶著悠揚的喜悅。
夜,冷峭。
然而,所有的寒意都在這一晚的雲鬢香影中消失殆盡,琉璃光影中,倒映著一場盛大完美的婚禮。
拖曳著無肩及地的白色禮服,用紫色薄紗結成的花朵在容若白皙的頸邊靜靜怒放。
此刻,原本喧鬧的大廳里一片安靜。輕揚的樂聲中,容若站在雲湛的身邊,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有一瞬間的迷暈。微微側頭,燈光下雲湛俊挺的側面,在她的眼中突然變得有那麼一絲的不真實。
----今天,她竟真的成為他的妻子。
耳邊司儀的話喚回容若的思緒,她轉過身,同一時間,左手被雲湛握住。
握著那隻修長溫涼的手,一陣淡淡的暖意從指尖漫延開來,容若對上雲湛的眼睛,然後,無言地低頭看著自己的無名指上被套上璀璨的鑽戒。
一剎那,她陷在這一種正式而傳統的儀式中,竟覺得,從此以後她與雲湛,是真真正正被牢牢套在了一起。
對著那雙深邃的眼睛,容若中了咒一般,主動傾下身去,吻在那張完美的薄唇上,任由雲湛的清雅氣息將自己完全包圍。
大廳中,一片持久的掌聲。
何以純輕輕撫過用玫瑰花裝點的牆面,望著台上擁吻的二人,對著身旁的田玉笑道:「這是女人的夢想。」
田玉但笑不答。
其實,她與何以純都知道,如今這場帶給在場所有人喜悅的美好,到頭來,很可能只是一個美麗的泡,也許最終,它將會被容若殘忍的戳破。
而到時候,帶來的傷害又將有多大?
目光落在台上那個集所有光芒於一身的男人身上,田玉不忍去猜測。
結束了婚禮,當容若跟隨雲湛回到別墅後,她才突然意識到,既然成了夫妻,自然從此得過夫妻間的生活。最基本的一件事便是,他們要睡在一間房的一張床上。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雲湛正靠在床頭看雜誌,容若掀開被子,動作僵了一下,才放輕動作坐上床,帶著一點小心翼翼。
她在床邊躺下,輕聲問了句:「不累麼?」突然覺得,也許是太久沒有這樣和雲湛睡在一起,此刻竟讓她有些不習慣。
雲湛看了一眼背朝自己躺著的人,放下雜誌,順手熄滅手邊的燈。
「睡吧。」他說。
一陣動作之後,一切歸於寧靜。
容若確定雲湛已經躺下,黑暗中,她發現自己的身體仍然帶著一絲僵硬和不自然。
安靜的室內,只能隱約聽見兩人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濃重的疲累襲來,讓容若沒有多餘的精力思考此時此刻雲湛就睡在她身邊所帶來的些微困窘,漸漸陷入睡眠。
迷糊朦朧中,她感到掌中傳來微微的暖意,順著溫暖的氣息,她下意識地放棄之前自己蜷縮著的領域,向那個刻在記憶深處的令她安心的懷抱靠去。
雲湛感受著近在頸邊的輕微呼吸,以及攀上自己手臂的柔軟的手,唇角在黑暗中抬起輕微的弧度。
他還握著容若的左手,她的手心有微微的低涼。他知道她在緊張,從她上床的那一刻起。可是如今看來,自己還並不至於陌生到讓她排斥的地步。
關於這一認知,總算讓他的心裡有了少許安慰。
也許今後,她會越來越習慣。
容若洗完臉,有些失神地靠在洗手台前。
一早醒來,她發現自己竟在雲湛的懷裡安穩地睡了一夜。乾澀地道了聲早安後,她動作迅速地穿衣下床,用披散在臉頰旁邊的長髮來遮掩自己的尷尬。
為什麼要尷尬?
以前,她也曾和雲湛睡在一起不知多少個日夜,常常手腳並用地纏在他的身上,安心地渡過每一個夜晚。可是如今,她發現自己竟有些害怕將會到來的與雲湛的親密相處,害怕會漸漸喚回過去的熟悉和習慣,讓自己錯以為,這場婚姻便真真正正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與他的關係將會延續至生命的終結----就如同昨天司儀所說:他們的婚姻將會地久天長。
可是,只有她知道,不會有所謂的天長地久,所以,她怕自己陷落在這一場註定虛空的夢境中。
然而,當她扭開門,看見雲湛掀開被子的時候,仍不自主地問了句:「要我幫忙麼?」
雲湛將手放在腿上,只是稍微沉默了片刻,隨即點頭,「幫我拿條長褲好麼,在櫥子裡。」
知道他今天不去上班,找出一條休閒的棉布褲子,容若坐到床邊,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我幫你?」
「嗯。」既然是夫妻,那麼有些事是無法隱藏的,而他也不想迴避。
雲湛任由容若托住他的腰,自己動手褪下睡褲,雙腿暴露在空氣中,皮膚有些不見陽光的蒼白。
腰部力量不足,要搬動沒有知覺的腿套進褲管,原本就是一件吃力的事。同時,雲湛也不想讓自己的狼狽和吃力落在容若的眼中,並且,他也不確定自己如今的心臟是否能夠承受這一連串的動作,所以,他安靜地半躺在床上,由著容若幫他。只是,直到一切穿戴妥當之前,他都沒有看向她。
即使想得很清楚,尷尬的感覺,仍是不能避免。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飯桌上,雲湛喝著白米粥,突然淡淡地問。
容若還在神思恍惚地想著自己的心事,聞聲抬頭,「……嗯?」
「渡蜜月,你想去哪?」
「不用了,不用去哪玩。」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末了,又補充一句:「……我一時想不到,以後再說也不遲。」
「嗯,隨你決定吧。」
「嗯,那就以後再去。」
容若低下頭,挾了一筷綠海苔放進嘴裡,脆生生的,帶著輕微的辣味,她卻好像沒什麼感覺,食不知味,只是機械地咀嚼吞咽,心思仍舊放在剛才幫雲湛穿褲子的事上。
不能行走,不能站立,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雙腿讓它們動一下,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當她扶著他的膝蓋,幫助他彎起腿的時候,她確定自己能夠深切體會他的痛苦和無奈,所以,她幾乎不用考慮地否絕了外出蜜月的計劃。
早餐後,容若單腿跪在沙發上,看到窗外明媚的天空,她舉步走到花園的台階邊。
沐浴在一片暖意里,容若眯著眼仰頭,神情愉悅而慵懶。冬日裡,這樣難得的好天氣,似乎更適合休閒而不是工作。
沒有回頭,她稍微放大聲音,問著身後客廳里的人:「你放假幾天?」
「我是老闆,所以,無所謂幾天。」客廳里傳來淡淡的陳述。
難得!容若低頭輕笑,轉過身,「以純說你是工作狂,難得你今天說這種話。」也許是天氣的原因,竟讓她的心情也跟著大好起來。
「我原以為,你只給自己一天的假。」
雲湛轉動輪椅,來到容若身邊,此時的陽光有些刺眼,他遙遙望著前方,「我很久沒放長假休息了。」這一次,正好是個機會,他也覺得有些累了。
「那就在家多待幾天。」
接著他的話回應了一句,容若邁開輕快的腳步,往花園中走去。
容若彎著腰,認真而耐心十足地看著蹲在牆角邊的園丁修剪花枝,時不時漫無邊際地聊上兩句。
淺玉、紫紅、純白,三種顏色間隔擺放開來的月季,正在灰磚矮牆下熱鬧地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