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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54:28 作者: 晴空藍兮
    接下來,事情究竟會發展成什麼,這一刻竟連她自己都開始覺得迷惘。

    17

    在英國待了兩天,仍沒很好的調整時差。容若醒來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兩三個傭人正在吸塵、擦窗。看見她出來,連忙放下手裡的事情,迎上來。

    「他們,都出去了嗎?」她向雲湛的臥室瞟了一眼。

    「是的。先生臨走時吩咐,不要打擾您休息。您現在要用餐嗎?」

    「嗯。」

    在餐桌邊坐下,對著傭人端上來的豐盛中餐,容若糙糙吃了兩口了事。這兩天,她都只有在晚飯的時間才能見到雲湛。她沒想到,他來英國視察的行程也能安排得這麼緊,不過,這樣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那天雲湛病發的當晚,她幾乎徹底未眠。幾乎是第一次,心裡有那樣強烈的困惑和掙扎。她的計劃,能不能再繼續;她和雲湛,將來又將怎樣;倘若再次發生上次的事,她還能不能強自鎮定,抑或是總有一天會不小心失控地泄露自己的關心和秘密……

    「麻煩你收拾一下,我吃飽了。」推開椅子站起來,容若滿懷心事地離開餐桌。

    雲湛在英國的別墅是幢三層樓的小洋房,容若之前並沒有來過。這棟房子有著白色的屋頂和天藍色的外牆,還帶著很大的花園,就她這兩天的觀察,平日都有園丁在細心打理。看了一眼窗外透著陰沉灰暗的天空,容若打消了出去走走的念頭,轉而邁向樓梯,直接來到三樓。

    一樓是雲湛的臥房和書房,而她與高磊分住二樓的兩間客房,只有三樓,她還沒來得及看過。權當散心的推開每一扇門,這才發現,原來三樓應該是專門用來休閒的地方。除了最頂端向外突出的露天陽台外,還有設施齊備的健身室,遊樂室,只是這些應該都已經閒置了很久。

    每一間,容若都走進去看了看,當她的手輕輕撫上那些運動器材時,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雲湛如今蒼白的臉色,和行動不便的雙腿。

    微微心痛的感覺,在她來不及阻止前,又再漫延開來。

    明明剛過中午,天空卻是一片慘澹的灰。在愛丁堡醫院的大門前,一輛黑色的寶馬靜靜地等待著。

    隨著車門的關上,略顯冷淡的嗓音在后座響起:「回別墅。」

    「高先生剛才打來電話,說客戶的事已經辦妥了。他還問,您現在在哪。他說,估計五點就能到家。」發動汽車的同時,司機回過頭來,一一報告。

    「知道了。」雲湛為自己扣上安全帶,微微閉著眼睛,應著。

    平靜的外表下,掩藏著只有自己知道的正劇烈翻滾著的思緒。

    公司的事,有高磊在,他幾乎不用擔心。而這一次來英國的另一個目的,也在剛才,達到了。

    ----原來,容若真的曾經失憶。

    ----然而,也只是曾經而已。

    想到剛才得到的證實,雲湛的嘴角不禁掀起一個嘲諷的角度----

    她騙了他。

    容若竟然假裝失去有關他的記憶,以一個完全陌生的姿態來面對他。

    即使後來自己也有所懷疑,但他不得不承認,最開始,她偽裝得極好,幾乎騙過了所有的人。

    伸手捂住胸口,俊逸的臉上逸出一絲苦笑。想到容若帶著對他的所有清晰記憶,卻用一臉的漠然和生疏面對他,雲湛的心口不由得泛起一陣陣緊縮的痛。

    是因為恨他麼?

    她,竟這麼恨他,以至於要連事實都要完全抹殺,而只願當他是個陌生人?

    只是,倘若真的恨他至此,又何不順水推舟,從此完全離開他的生活?卻反而走到今天這一步,願意接受他的女友的身份,願意重新開始?

    其實,從聽到醫生證實的那一刻起,心裡便已隱隱有了一個答案,只是,他不願再去細想。

    從再次相遇到如今,容若所做的每一件事,她的每一個態度,代表著什麼,或是隱藏了什麼,他都不願仔細推敲。

    並非懦弱地承受不起真相,只是,不願而已。

    「先生,您回來了。」

    「……容小姐呢?」

    「在您的書房。」

    將外套脫下遞給傭人,雲湛自行轉動輪椅,來到書房門口,推開虛掩的門。

    燈光微暗,側躺在辱白色沙發上的,是同樣一身白衣白裙的容若。她閉著眼睛,長發微散地垂落在沙發邊沿,身體微微蜷縮著,地板上放著殘留著暗紅色液體的高腳水晶杯。

    推開門的雲湛,看到的便是這種情景。他轉動輪椅慢慢靠近,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還有地上的酒杯,再轉頭看向酒櫃,無奈地搖了搖頭。明明從來都滴酒不沾,可今天卻喝掉了小半瓶他珍藏的法國紅酒,難怪會醉到昏睡,竟連他進來靠近她都察覺不到,也不知在這裡睡了多久。

    雲湛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撥開她散落在臉邊的髮絲,沉睡中的她,完全沒有了刻意偽裝出的冷漠,回復從前柔順安靜的表情,是他所熟悉的容若。

    修長的手指在細嫩的臉上留連,好半晌,低涼的聲音才緩緩從口中逸出:「你究竟想要什麼?」

    ……

    沉睡中的人仍在安穩地呼吸,均勻的氣息中,雲湛收回手,閉了閉眼,斂去黑眸中的複雜神色,緩緩退開輪椅。臨離開前,將腿上的毛毯輕輕搭在容若的身上。

    關上壁燈的同時,他再次看向那張清雅的容顏。

    不管她想要怎樣,只要是自己能給的,他都將完完全全交給她。

    18

    近一周的英國之行即將結束,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容若卻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發生了改變,但又說不清這種奇怪的感覺。

    前天晚上當她在書房的沙發上醒來時,發現自己身上正蓋著屬於雲湛的羊絨薄毯,除了訝異外,心裡更湧起細細密密的溫暖。也就是從那天起,她感覺到雲湛的眼神有些變了,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他看著她時,是帶著某種尋思和深意的。

    儘管她疑惑和猜測,卻得不到合理的解釋。因此,她只希望,這些都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雨點打在窗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仍舊是一個人用餐,當傭人端上冒著熱氣的磨菇湯時,容若隨口問道:「雲湛是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今天她起得不算晚,卻仍是沒能看到他,這令她不禁懷疑,分公司的事是否真的多得讓堂堂總裁脫不開身,就連臨走前最後一天都沒有空閒。

    「不是,先生今天沒出門。」

    「……嗯?」聽了傭人的話,她一愣,切割牛排的手停了下來,抬起頭不確定地問:「你是說,他現在還待在家裡?」

    「是的,容小姐。」傭人回望她,不明白自己的表達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會引起她這樣的反問。

    放下刀叉,容若突然覺得很好笑。她在家裡待了一上午,居然都不知道,原來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他在房間裡?」她指了指臥室。

    「是的。」

    只隔著一道門,她竟完全不知曉。傭人曾經進出過雲湛的臥室,她卻以為只是日常的整理打掃,沒太在意。

    「那高先生呢?」

    「高先生出去辦些事情,說要下午才能回來。」

    容若點點頭,瞟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在傭人退開前,又問:

    「那他……不出來吃飯嗎?」說話的同時,眼睛看向臥室的方向。

    「先生說他需要休息,不要打擾他。」

    休息?這些天繁忙的公事讓他累到連飯都不想吃了嗎?容若低下眼帘,前天醉酒後醒來時的情形再一次回到腦中,她猶豫了一下,最後做了個深呼吸,站起來。

    關心他一下,就當是作為對那天他的舉動的回報。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容若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雲湛仍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她不能確定他是否還在睡,只好輕輕地走過去。就在她彎下腰,剛剛想要試探地詢問時,卻不期然地對上一雙漆黑的眼。

    反射性地直起身子向後退了一步,她清了清喉嚨,才開口:「你醒了?」說完話,她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剛才近距離的對視,雖然只有短短几秒,卻讓她沒來由的尷尬起來。

    「嗯,一直都醒著。」雲湛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每一個小動作,點了點頭。

    「聽說你沒吃飯,所以進來看一下。」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她努力讓自己從剛才的失態中恢復過來。

    「不餓麼?」她看向他,仍舊是略顯蒼白和疲憊的臉色。

    「不太餓。」他閉了閉眼,其實相比起來,腰部受過傷的地方的疼痛更加嚴重一些。

    聽到雲湛的回答,容若一時間找不到話說,扭頭向周圍看了兩眼,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雲湛正看著她,漆黑的眼睛在白色的枕頭和缺少血色的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深邃。

    她避開他的注視,站起身,「那你休息吧,我出去了。」說完,便往外走。

    「能幫我個忙麼。」在容若即將到達門邊的時候,雲湛再度出聲,低涼的聲音成功地喚住了她的腳步。

    「什麼?」她回頭,再次對上他的目光。

    看著在臥室和浴室間來回進出的身影,雲湛回想著自己剛才喚住容若時,一剎那閃現的念頭。上次在車上病發,儘管事後高磊用很明顯曖昧的態度示意,但畢竟那時他幾乎陷入昏迷狀態,很多意識和感覺都不算清晰,對於高磊所描述的容若對他的關心和急切,他並沒有多大體會,唯一能記得的,只是她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親密稱呼。

    而今天,她主動進來,雖然她不肯明說,但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是她關心他的方式。也許是太久沒有感受過來自於她的心意,當她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要離開時,他竟莫名的失落。所以,即使一向不願把自己虛弱無助的一面暴露在別人面前,今天他卻以這個理由讓她留了下來。

    「我該怎麼做?」端來熱水,將干毛巾搭在椅背上,容若問道。

    「扶我一下。」看了她一眼,雲湛吃力地撐起上半身。

    疼痛從受過槍傷的地方一直漫彌到整個背部,這便是他整個上床都臥床休息的原因,如今,他連翻身的力氣都沒用。

    扶著瘦削的腰,小心翼翼地幫雲湛翻過身體,讓他趴在床上,容若重新將被子蓋在他身上。

    「床頭櫃的抽屜里有精油,熱敷之後,直接抹上,讓它滲進皮膚里就可以了。」剛才的動作雖然依靠了外力的協助,仍讓他有些微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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