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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49:05 作者: 莫里
    不管陳教授怎麼想的,吳大爺仍然是快手快腳的把床鋪整理的乾乾淨淨,等到整理完了,他一回頭,只見穿戴整齊的陳教授已經紅著張老臉在臥室外面等他了。

    吳大爺把在路上買的小籠包子和兩碗餛飩(又名抄手、雲吞)拿出來放在桌上,老哥倆對著噴香的早點就開始埋著頭一頓狂吃。

    陳教授吃著吃著忽然想起正事來了----那天自己沒搭理吳大爺就直接走了,按照吳大爺那脾氣應該是等著自己上門道歉的啊,怎麼會提著早飯登門拜訪?他偷偷瞄了一眼吳大爺,然後試探的提起:「那啥,老吳,那天那梨水……」

    「挺好喝的啊!」吳大爺嘴裡嚼著小籠包,含含糊糊的說著。等到他好不容易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了,就對著陳教授一笑:「這是你親手做的吧?味道挺不錯----第一次做?」

    陳教授特誠懇的搖搖頭:「不是,第二次。」

    「……第一次失敗了?」

    「成功了啊。」

    「……成功後倒了?」

    「被人喝了啊。」

    「……被誰喝了?」

    「我啊。」

    ……陳教授眼見著吳大爺的臉色從晴轉陰再轉晴,那叫一個對比鮮明。可是他想了半天就是不明白吳大爺為什麼能有這三級變化,心裡還猜測是不是那糖水出了問題。

    等到倆人吃晚飯,陳教授都沒好意思開口解釋那天為什麼一句話不說的就走,可是吳大爺好像也不用他解釋,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拉著陳教授就準備出門。

    陳教授不解:「咱這到底要幹嘛去啊?」

    吳大爺回頭對他笑得燦爛:「你可還欠我一個諾言呢!」

    「啥諾言啊?」陳教授撓撓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

    「故意忘了吧你!」吳大爺氣的伸手給了他腦袋一下:「你可答應我請我吃螃蟹呢!總之我不管,咱現在就奔水產市場去挑螃蟹去,你敢不掏錢……哼哼!」吳大爺把兩隻手舉起在耳邊部位----自從堅持做了一段時間的針灸後,吳大爺的胳臂明顯變得靈敏許多,陳教授要是現在想搶他書一定搶不到----然後兩手呈剪刀狀「咔嚓咔嚓」的動了起來,配上那一臉陰狠的表情,陳教授有理由相信自己將被「開腸破肚」、「不得好死」。

    「好啦,走啦!」吳大爺放下手,拉著陳教授就出了門,同時心裡也在擔心的想著:老陳他今天怎麼了,怎麼感覺那麼傻愣的樣子,不會是生病了吧……----陳教授哪裡知道,他早就上橋了!

    ========================倆人到了水產市場直奔最大的攤點,說說笑笑的挑了幾隻鮮活的大螃蟹,讓店家綁好腿放進了塑膠袋,付了錢就又回到了陳教授家。

    本來吳大爺是想請呂衛國過來的,可是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只是問了問他螃蟹怎麼做。實際上這東西十分好做,洗乾淨了,上鍋蒸,不用放什麼亂七八糟的佐料,撐死了放幾塊蔥姜,主要吃就是它本身的鮮味。

    等到把螃蟹放進了鍋子,吳大爺背著手在陳教授的房子裡慢悠悠的溜達了起來。早上來的時候他雖然進了臥室什麼的,但是時間很短,根本沒注意到細節部分。現在無事可做,這才有機會好好瞅瞅房子。

    陳教授的房子,怎麼說呢,不論是設計啊裝潢啊或是擺設什麼的都很出色,可是……少了些「人氣」,感覺上特沒有家的感覺,就像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房子」而已。

    ----看起來遠不如吳大爺的小窩舒服。

    當然,陳教授也不過是把這個地方當成一個落腳的地方,所以也並不在意。

    陳教授現在正在廚房裡看著鍋,吳大爺自己在屋子裡左看看、右瞧瞧,倒也自在。

    忽然,他在電視機上發現了一張照片,興趣起來,吳大爺慢慢湊近了看。

    照片自然是黑白照片,看起來頗有段時日,照片裡的俊帥男人摟著一個美麗溫柔的女士,笑得那叫一個幸福。看看那位女士的肚子----哦,原來是懷孕期間照的。

    吳大爺明白照片裡頭的倆人就是陳教授和他夫人,已去世的人……他,也沒那么小心眼吃這乾醋(?)。不過吳大爺還是不自覺的仔細看了看那位夫人的容顏,因為他記著陳教授說過倆人分開過十年間,那夫人曾下嫁過一個貧農,生活中操勞不已,老了很多。

    可是只是仔細看了那麼一眼,吳大爺的心臟就猛地重重的跳了一下,然後就感覺心臟使勁往下跌啊、跌啊,一直跌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淵裡。他覺得手腳發冷,腦子卻異常的清醒,他盯著那女人溫潤如水的相貌,好像突然回到了30年前的那個早上,那個一夜溫存後,卻在醒來時在床頭柜上看到一沓子美金和那張小紙條的早上。

    吳大爺盯著那張照片就這麼看了半天,直看到陳教授端著一鍋螃蟹擺在了桌子上,然後過來叫他:「老吳、老吳,看什麼呢!趕快過來吃東西!」

    吳大爺沖他笑笑,把手裡的照片又放回了電視上,轉頭對著陳教授說道:「『程』少爺,你當初那1000美元真是夠寒磣人的。」(寒磣*侮辱)陳教授一愣,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吳大爺說的是什麼。

    吳大爺背著手走到餐廳,找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伸手拿過一個螃蟹,咔嘣一聲就掰開了它的硬殼:「……還沒反應過來?」吳大爺笑得高深莫測,用筷子挑著螃蟹肚子裡的肉粘了點作料就吃了起來。

    1000美元……程教授對這個數隱隱約約有點印象。

    「『程』少爺,」吳大爺又喚了一聲:「……你知道,當初謝小姐下嫁的那個貧農是誰嗎?」

    陳教授盯著吳大爺的臉,忽然覺得天旋地轉了起來。

    「這世界真小。」吳大爺自己低著頭苦澀的樂了一會兒:「真沒想到,我竟然又會遇上你。」

    14 我真的真的不願意~就這樣陷入愛的陷阱~

    到了這個時候,要是陳教授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話,他就真是傻子了。

    陳教授低頭看看盤子裡盛著的就算死後仍然猙獰的螃蟹們,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世界怎麼那么小呢,人海茫茫,居然就這麼遇上了。

    吳大爺不管陳教授怎麼想的,自己捧著螃蟹殼吃的哈屁,油汪汪的手拿著一隻螃蟹腿指著陳教授的鼻子:「『程』少爺,你還記得我不?……你知道你以前見過我嗎?」

    陳教授捧著昏昏沉沉暈暈乎乎的腦袋,仔細回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來以前曾經見過吳大爺。----當初他回了中國找失散多久的謝家小姐時,根本沒見過謝小姐當時的夫婿,只聽她提過一句,說是那男人是她家裡以前的幫工。當時陳教授一想,那謝家人都在文革中被當作遺留的大地主大資本家給批鬥死了,家財全部充公,謝小姐一個女流之輩在亂世也活不下去,而且又是一個該結婚的年齡,也確實只有結婚一項才能度過。

    最主要的是,謝小姐操勞了十年,貧民的生活讓她痛苦非常,本來對她就責任大過感情的陳教授也不好意思多問那男人的情況。剛巧他找上門的那天,她丈夫已經出門做工,所以根本就沒有碰上。應著謝小姐的要求,陳教授留下了一千塊錢給她,又給了她一晚上跟晚歸的丈夫告別,第二日早上倆人就匆匆離了中國。

    這一來二去之間,陳教授對自己老婆的『前夫』一點概念都沒有。別說那晚上發生過什麼,就連那前夫長得是圓是扁他都不清楚。

    陳教授很誠實的對吳大爺坦誠了他接走謝小姐的經過,並對他說自己真的不知道他是她前夫。

    吳大爺很安靜的聽完了他的解釋(在此其間他啃乾淨了螃蟹的一半腿),然後問他:「之前呢,再之前呢。在你倆跑走的十年前,我就認識你了。」

    陳教授眨眨眼精,搖了搖頭:「老吳,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吳大爺笑了,一邊笑著一邊啃著另一半螃蟹腿,他想自己站出來對謝小姐說:「小姐,你嫁給我吧」的樣子一定特傻。他衝著陳教授鼓鼓腮幫子:「算了,不記得就算了……你那腦子我也不指望著你能記住了。」

    陳教授扶額嘆氣:「咱倆相比,還是你更容易健忘吧?」

    「至少,我能為你說過的一句話去娶謝小姐,然後記它個幾十年。」吳大爺瞪他,直瞪的陳教授想往桌子下面鑽。他抱著腦袋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當初他說過什麼話,禍禍了年紀輕輕的吳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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