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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49:05 作者: 莫里
    他腦袋裡來回來去的轉悠著「在滿洲里當過兩年兵」幾個字,可到最後都沒弄明白這跟吳大爺的胳臂有什麼必然聯繫。

    *

    呂衛國在上課前攔下了這幾天一直魂不守舍的陳教授:「陳教授,您這幾天上課的時候狀態很有問題啊……您都在想著什麼呢?怎麼講著講著課就開始發愣啊。」

    陳教授也知道把私人問題帶到課堂里很不像他平日的風格,他老臉一紅,也知道自己這事兒做的不對,嘴裡囁嚅道:「哈……那個,沒啥,沒啥。」

    「有事兒您說出來,說不定您不知道的事兒,我剛巧就知道呢。」呂衛國見他這幅樣子,更八卦的想知道陳教授想的是什麼了。

    陳教授一想也對,說不定呂衛國還真知道呢,這麼想著他便問呂衛國:「你知道『滿洲里』這個地方嗎?」

    呂衛國一愣:「知道啊,東北那邊的嘛。」

    「要在那地方當過幾年執勤兵……會怎麼樣啊?」

    呂衛國的臉上霎時出現了一種惋惜的表情:「……這人的胳臂和腿是不是都能彎曲到九十度以下?」

    陳教授一回想,印象中吳大爺雖然身子骨硬朗、腿腳也利落,但是確實從來沒見過他有什麼下蹲之類的動作,手好像也不能碰上同側的肩膀……陳教授點點頭,認可了呂衛國的話:「確實不能……可是為什麼不能啊?」

    「滿洲里在東北,那地方冬天經常是大雪封山,雪都堆到大腿根了……您想想,要是在這麼一個地方站崗,手要時刻保持端著槍的姿勢不能動;要是巡邏的話,腿可就完全埋在雪裡頭了……這麼幾年下來,那寒氣都深入骨髓了,除都除不盡。這麼一人到了老了的話,要是胳臂和腿還能靈敏的彎曲那就怪了。」呂衛國一臉唏噓,緊接著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我知道了,您說的是吳大爺吧?您別看他現在挺能蹦躂的,那是因為現在天氣暖和。等到到了冬天的時候,他每天晚上都在被窩裡疼得嗷嗷叫----這事兒藝術院男生宿舍樓里的都知道。」

    聽了這話,陳教授腦袋裡迅速出現了吳大爺可憐兮兮的在被窩裡頭蜷縮著的身影,那老模樣怎麼想怎麼招人疼。陳教授扔下手裡的書就準備往吳大爺的屋子跑,可是還沒出教室門呢,那上課鈴就響起來了,陳教授只能在滿腦袋都是吳大爺的情況下拿起了課本開始魂不守舍的講課。

    ----於是這節藝術史課上,所有的學生都感覺自己和陳教授不在一個次元里,要不然怎麼陳教授的話完全聽不懂呢……12 愛上你我情非得已~

    下了課陳教授拿著書就往吳大爺的小屋跑,心裡說不清道不明的一股子疼惜勁就湧上來了,酸澀的不行。----老吳身體不好,而且還孤身一人,晚上連個暖被窩的人都沒有,以前那幾十年得受多少罪啊。

    到了吳大爺的小屋裡一看,吳大爺正在那閒適的看小說呢,再一看桌子上擺著的應該在中午吃的藥,根本一口沒動。

    陳教授氣的一把搶過吳大爺的書扔到了一旁,訓斥他不愛惜身體。

    說完就拉著他直奔醫院的中醫門診,讓負責針灸的中醫幫他好好看看。

    俗話都說「老中醫」「老中醫」,中醫就得「老」,因為中醫大部分都以積累經驗為主,那麼自然是越老越有經驗。

    可是這門診處的中醫年紀不大,看樣貌也就四十出頭,連頭髮都沒白呢----這在倆老頭眼裡實在是年輕到掉渣。陳教授見了這人心裡也有點打鼓:這麼年輕的小伙子(?),能行嗎?

    那「年輕」的中醫當然聽不到陳教授心裡想寫什麼,仔細問了問吳大爺的症狀後,就讓吳大爺到旁邊的小屋裡等著下針。現在看中醫的人實在很少,所以中醫門診處非常清閒,等著治療時也不用排隊,而且都是醫生本人下針----這事兒,護士可做不來。

    中醫的針有各種類別,什麼金針、銀針、粗針、細針,都是非常有講究的。那中醫從一個上鎖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小布包,打開后里面是一排的細銀針。陳教授探頭一看,只見那柜子里密密麻麻的擺著好幾十個相同的小布包,看的他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中醫拿了針後先是把針仔細的消毒一遍,然後讓靠坐在一旁的吳大爺把袖子擄到最上頭,露出白白胖胖的兩隻胳臂。陳教授雖然六十多了,但是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扎針灸,在旁邊緊張的直咽吐沫。

    *

    中醫下針前,先伸手在吳大爺的胳臂上摸了兩把,用大拇指按著找了一會兒穴位,接著跟吳大爺告知了一聲:「我開始了啊。」

    吳大爺笑笑:「開始吧。」吳大爺幾年前也扎過針灸,所以對這玩意熟悉的很。

    中醫點了下頭,右手持針,微微的上下抖了兩下,然後猛地一抖手腕,夾在三根手指頭裡頭的針就豎直的扎進了吳大爺的皮膚里。

    就在吳大爺被扎的同一時間,坐在旁邊觀摩的陳教授見了這幕嚇得「啊」的一聲就大叫了出來。

    還好那中醫心理素質過硬,所以雖然陳教授叫的很像謀殺現場,可是他愣是一點沒受影響,持針的手繼續緩緩往下壓,直到吳大爺點頭告訴他「有麻癢感了」,他才停了動作,把手撤離了針。

    等到手離針有幾十公分了,他才轉過臉義正言辭的批評陳教授剛才的叫聲:「老爺子,您知道您那聲有多嚇人嗎?啊!要是我的手一抖扎錯了地方怎麼辦!」

    陳教授腆著臉訕笑:「……啊哈哈,我這,我這不是擔心他、怕他疼嗎。」

    吳大爺也在一旁板著臉訓他:「老陳,我本來沒啥事兒的,被你這一叫差點出了事----我真不疼,你在那少操點心好不好!」

    陳教授就對吳大爺最沒轍,吳大爺一發話他趕忙小心翼翼的賠禮道歉。

    吳大爺特太后的哼了哼:「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嗎啊。」

    陳教授立即像只年邁的忠犬一樣,指天指地的發誓絕對不再下針的時候發出一點聲音了。

    於是中醫繼續下針。

    這次下針前吳大爺特地看了陳教授一眼,他見陳教授很乖的用手捂著嘴巴,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

    等到中醫把左右胳臂上的三支針都下完了,吳大爺轉頭一看,陳教授還在那傻愣愣的捂著嘴巴呢。

    吳大爺氣的臉紅脖子粗:「你咋這麼傻呢!還捂著嘴!傻死了!」

    陳教授放下手,左右看了看吳大爺,然後問站在一旁的中醫:「我現在能出聲了?」

    中醫點點頭。

    於是陳教授放下心來,扯開喉嚨嗷嗷嗷的叫了起來:「啊啊啊啊老吳你疼不疼啊疼不疼啊,那針那麼長嗖的一下就進去了,我好害怕把你的手給扎穿了啊啊啊!」一邊說著一邊撲了上來,仔細觀察著吳大爺被插了針的手腕。

    ……吳大爺痛苦的把臉轉向了一邊:他姥姥的,太丟臉了!

    *

    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走了進來,那人也是個穿著身白大褂的醫生,看樣子也四十多歲。中醫向倆老頭打過招呼後,便跟著那人到了外面的問診室,把倆老頭留在了針灸室里。

    問診室和針灸室之間的門沒關嚴,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倆醫生的對話聲----「……你一個主任醫師……不去研究下午的手術病例……跑我這兒幹什麼來了……趕快回去吧……好好養養精神……今天下午那手術聽說挺難做的呢……」

    「嗨,不就為下午那手術嘛……這手術應該耗到挺晚的……晚上吃飯別等我了……」

    「就為這事兒……你還跑一趟……真是……」

    「……你說不讓我打這邊的電話……」

    「……好了知道了……晚飯不做你的……」

    「什麼就『不做我的』了……我是說別等我了,該做還得做……今天手術累……我要吃紅燒肉……」

    陳教授在那探頭探腦的聽了半天,就聽見倆人說來說去講些瑣事,最後連晚上的菜色都討論起來了。他心裡奇怪這倆人的關係,怎麼聽怎麼覺得親密的有點過分。

    他轉頭一看,只見吳大爺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猥瑣表情,在那呵呵偷笑。

    陳教授把自己的疑惑告訴了吳大爺,吳大爺露出了個嘲笑的表情:「這你都看不出來?這倆人是兩口子,在那話家常呢……虧你還是個教授,連這都看不出來。」(兩口子*夫妻)陳教授小驚了一下:「……他們倆是兩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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