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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46:28 作者: 五軍
    江安安這下眼眶都紅了,點頭說:「懂了。」

    梁鴻讓他在辦公室等著,自己出去轉了圈,從別的班級借來了一件,雖然號碼大很多,但並不影響活動。

    他蹲下去給這孩子把拉鏈拉上,就聽安安小聲道:「謝謝梁老師幫我。」說完頓了頓,「我要是不能參加,爸爸會失望的。」

    梁鴻一時無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到下午,項臻卻沒來。梁鴻看著孩子家長一個個報到簽名,人員越來越多,給那邊打了次電話沒人接,再發微信,也沒人回。

    下午比賽準點開始,低年級的除了50米和接力跑之外,剩下的就是拔河和親子接力。學校給家長安排的觀眾席視野正好,梁鴻看短跑比賽的時候大家紛紛拿著手機拍,猶豫一下,也把手機拿出來,將焦點對在了安安的身上。

    江安安個頭最矮,腿卻挺快,50米跑拿了個第二,接力跑的小組是第一。梁鴻作為班主任要時刻關注著各處的情況,時不時回答過來提問諮詢或者套近乎的家長,只能在忙碌的間隙看他一眼。

    他能看出這孩子有些低落,總一遍遍地扭頭往觀眾席或者操場的入口那看。手裡的獎狀被一遍遍的攤開又合上,一旁的獎花也用衣服包了包。

    梁鴻心念微動,又想起這孩子說阿姨沒給他洗衣服,心裡有些放心不下。等到運動會結束,學校提前放學,他猶豫了一下,喊了江安安一聲,乾脆跟著安安回家了。

    這是梁鴻第一次來項臻家。

    他知道項臻為了買這個房掏空了積蓄,可是進來後還是多少吃了一驚。一共40平的小房子,除去公攤本來就沒多少,裡面還緊緊巴巴地分著功能區。

    此時不過傍晚四點,客廳的窗簾竟然還拉著,梁鴻在後面按開了燈,看到屋裡的地面髒兮兮的散落這垃圾,旁邊一小矮桌上橫七豎八擱著幾個碗。客廳正中放了一張床,上面是團成一團的被褥,散發著一種難聞的氣味。梁鴻皺了皺眉毛,跟著江安安進了臥室,感覺這才好了些。

    安安的臥室是這裡最乾淨的,梁鴻注意到他在臥室門上掛了一把小鎖,遲愣了一下,問:「這個小鎖是你自己買的嗎?」

    安安「嗯」了一聲解釋:「這是同學送我的日記本上的,我不知道去哪裡買鎖。」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像是心有顧慮,梁鴻看在眼裡,忍了忍,沒追問他為什麼在家裡還用鎖。

    安安的床鋪還算整齊,雖然也是髒衣服堆在一塊,但能看出床鋪和床頭的小書桌是收拾過的。

    梁鴻看到了正在晾曬的校服,正掛在臥室的窗戶邊上,這幾天天寒地凍,這邊的暖氣又不好,那衣服竟然還有一隻袖子硬邦邦的,被凍住了。

    安安把書包放下,看著梁鴻撓了撓頭。

    梁鴻心裡覺得不對勁,這怎麼看都不是有阿姨照顧的樣子,又問他:「阿姨不在啊,你晚上吃什麼?」

    安安又轉身出去,梁鴻跟著他來了廚房。

    廚房裡依舊是亂糟糟的,安安掀開一個鍋蓋,下面赫然扣著一晚白菜粉條和一個硬邦邦的饅頭。

    安安說:「阿姨早上會把一天的飯做好,我回來用熱水泡一下就行了。」

    梁鴻皺眉,問他:「那你阿姨呢?」

    安安說:「她得晚上十點多才能回來。阿姨說我爸爸沒給錢,所以她得出去找工作,我離學校近,自己回來就行了。」

    梁鴻一愣,一股無名火刺刺地往頭上冒。他不好表現出來,只得忍住,胳膊一揮:「你去收拾下作業和課本,今晚去老師那裡住。」

    安安眼睛一亮,待要轉身,卻又猶豫了。

    梁鴻看出小孩心思,安慰道:「我跟你爸是朋友,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那,」江安安仍杵在那,伸腳在地上碾了會兒,才抬頭問,「梁老師,你能不能不把這些告訴我爸爸?」

    梁鴻微微怔住:「為什麼?」

    「這個阿姨雖然不好,但是她不收錢。」安安低聲道,「我不想讓爸爸再花錢去找別人了。」

    梁鴻問:「我不說,你爸爸早晚也會知道的。」

    「他哪天回家都會提前說,」安安道,「我會提前打掃。今天爸爸說他就下午去看我,晚上要上班,所以我就沒收拾。但是他下午也沒去。」

    「嗯,那你先收拾一下跟我走吧,」梁鴻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轉過臉把那碗白菜粉條蓋上,拍了下安安的肩膀,「走,去我那,我看著你寫作業。寫錯一個罰寫十遍哈。」

    梁鴻把安安帶回家,書房裡有自己的不少東西,他便把餐桌收拾了一下,給他開了餐廳燈讓他在那寫作業。隨後自己去了廚房。

    自從吃過項臻做的飯後,梁鴻就知道自己的那點斤兩了。

    他的菜只能算是可以下口,安全無毒。所以一開始梁鴻還詫異過,為什麼安安會說他做的好吃,莫非是這孩子懂得說好話拍馬匹?現在他算明白了,安安到這邊後,多半都是在吃路邊小攤,這種正兒八經的熱湯熱菜對他來說已經十分難得,自然不會挑剔。

    現在恐怕也是同樣,自己做的再不好,也比那個阿姨留的那碗粘成一團的白菜粉條強。梁鴻把青菜拿出來洗淨切好,又琢磨著安安有些太矮,從冰箱裡翻出了一根大棒骨,扔到了高壓鍋里煮上。

    項臻給他回信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梁鴻忙完手頭的東西正要睡覺,聽到手機聲響,打開一看,是項臻的留言。

    ----睡了嗎?今天一直在搶救,中午沒來得及你說,安安的運動會怎麼樣?

    梁鴻攢了一肚子話,拿著手機噠噠噠敲了一大通,把安安沒穿校服,看他沒去如何失望,後來自己跟著去他家裡看到的樣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等發過去了,卻又後悔了。

    梁鴻連忙點了撤回。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心想項臻陀螺轉著忙了半天才休息一下,晚飯估計都沒吃呢,自己跟他說這些糟心的幹什麼。

    琢磨一下,改成了簡短的一句話----安安很好,在運動會上表現很棒,還拿獎狀了。你放心就行,好好休息。

    等了一會兒,那邊卻回:「我都看到了。」

    梁鴻:「什麼意思。」

    項臻:「剛剛你發的那些,撤回之前我已經看到了。」

    梁鴻愣了愣,握著手機,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項臻此刻必然會自責,會焦頭爛額,會感到無力……可是安安的確已經很懂事了,這種事情,大人和孩子兩邊都不好過。

    項臻那邊也沉默了。

    梁鴻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他這次考慮更多,猶豫半晌,仍鼓足勇氣發了過去。

    梁鴻:「以後你和安安,可以跟我住一起嗎?」

    他有很多想說的話,比如這樣辦的種種好處,總體算下來的利弊得失,可是現在卻並不合適列舉出來。因為項臻不是不知道,他是不願意,不願在平等的戀愛關係上加上這些物質條件。當然,也是不想太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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