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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46:28 作者: 五軍
這天布置的作業又不多,梁鴻問他,江安安就咬著鉛筆愁眉苦臉道:「老師,外面太吵了,我注意力不能集中。」
梁鴻:「……」得,那讓他去自己辦公室得,那邊安靜。
等把人拎去辦公室,江安安在辦公椅上左扭扭右扭扭,仍是不寫。
「又怎麼了?」梁鴻快沒好氣了,「我椅子上有釘子還是你屁股上長跳蚤了?能不能好好坐著!」
「我緊張,」江安安立刻坐正了,一臉委屈,「老師,我一緊張,我就寫不出來。」
梁鴻氣樂了,過來站他跟前看,指著作業問:「這一道,照樣子寫句子會不會?」
今天下午剛講過,江安安不敢說不會,嗯了一聲點頭。
梁鴻指著試卷,問:「斜斜的什麼?」
「斜斜的劉海。」
「嗯……也可以,」梁鴻問,「還有呢,還有斜斜的什麼?」
江安安說:「斜斜的眼睛。」
「……」梁鴻深吸一口,氣沉丹田,問:「斜斜的眼睛什麼樣?來來來,你給我表演一下。」
江安安翻著白眼道:「就這樣」
梁鴻:「……」
江安安說:「我們錢老師就這樣,有一雙斜斜的眼睛。」錢老師是他們的體育老師,江安安個頭小,運動能力又弱,上周體育測驗跳高跳遠都沒及格。錢老師在辦公室說起過,話里話外對這孩子不喜,江安安倒也有來有往,扭頭就造句編派老師。
「這樣不好,」梁鴻心裡哎了一聲,看著他引導道,「錢老師是老師,你要尊重老師,不能這麼寫。」
「可老師笑話我,」安安放下筆,雙手撐著椅子,歪頭瞅著梁鴻,「我就特別喜歡你和李老師,你倆特別好,不會笑話我。」
孩子雖然年紀小,但是心裡已經開始形成自己的是非觀,梁鴻有意引導,卻又經驗不足,怕自己盲目給他講道理講得以後他不跟自己說心裡話了。
他思索片刻,揉了揉安安的頭髮道:「體育測驗不合格的話平時多去操場練練,我們不能改變別人的態度,但是可以讓自己越來越好,你說對嗎?」
江安安點頭:「對。」
梁鴻稍感欣慰,又聽江安安說:「梁老師,我覺得我跟著你就越來越好了,你能讓我多跟著你一會兒嗎?」
梁鴻沒多想,點頭應承:「能!」
江安安立刻高高興興開始寫作業,梁鴻也在一邊高高興興看著。等這孩子寫完,心一軟還帶他一塊去赴了李老師的約。李老師也很喜歡這孩子,邊吃飯邊注意他吃的東西有沒有辣的,不好消化的,容易過敏的……
誰知道這簡直成了噩夢的開端。
……
梁鴻嫌打字太慢要表達的內容太多,果斷開始給項臻發語音。嘰里咕嚕說完一長串,最後崩潰道:「你知道你兒子多討厭嗎?」
他捏著嗓子學小孩說話,細聲細氣道,「哎梁老師你結婚了嗎?沒有呀?李老師你結婚了嗎?也沒有呀?哎呀你們都沒結婚呢?梁老師你給李老師夾菜呀!李老師你真漂亮,我們班的同學都特別喜歡你!我們梁老師也特別喜歡你!……」
梁鴻氣得嗷嗷叫:「你造嗎你造嗎?你兒子多牛!我特麼進去一坐,說的話總共沒超過三句,他從一進門到吃完飯小嘴巴拉巴拉巴拉幾乎就沒停!江安安不去婚介所干真是屈才了啊,現在把他介紹給宋也,什麼聯誼會讀書沙龍,那不得來一對成一對,呵,我看讓他去非常勿擾得了,24對男女嘉賓面對面一坐,給你兒子一話筒,得嘞,五分鐘全搞定!孟非都得靠邊兒了!」
他氣哼哼說完,見那邊沒回話,沒好氣地喊:「喂!哎!你不說話啊?你不說話什麼是什麼意思?」喊完等了會兒,項臻還是沒回復。
梁鴻乾脆把手機一扔,餵貓去了。
項臻其實想聽聽語音的,無奈放了個開頭,值班室電話就響。呼吸科的病人突然咯血,沒安排上床位的狼瘡腦病的小孩在急診做了激素衝擊,家長對此情緒很大,已經在那鬧起來,下午剛收住院的直腸中分化腺癌的大爺突然休克……
項臻連晚飯都沒吃就開始了自己的夜間值班,等忙完這些後回到辦公室,哪裡還有精力去想孩子。
同事幫留的晚飯已經涼了,項臻累地只想去行軍床上躺一躺,卻又惦記著不吃飯就得吃胃藥,只得拿開水把飯燙一燙,誰想剛倒上水,搶救室又來電話。
「老總嗎?搶救室來了一位30歲男性,急性心梗!」
項臻心裡咯噔一下,一手抄起剛放下的工作手機和門卡:「知道了,馬上到!」
這位病人的心電圖上已經紅旗飄飄了,項臻推開搶救室的門時,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正在跟醫生聊天:「我就看他做那題,死活就不會!老師剛講過,我去接他的時候老師還提醒,晚上就是不會。哎可把我氣死了。」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值班醫生勸他,「孩子還小,要慢慢來。你看你現在,把自己氣住院了吧。」
「我是想開了,」那人嗨了一聲擺擺手,「等我出院了,他愛咋地咋地吧,我不能為了看他作業自己把命搭上。」
項臻聽地哭笑不得,進來沒說話,看了眼監護儀,還好血壓和心率都算正常。
「既往病史問過了,」值班醫生道,「抽菸喝酒,高血壓,無家族史無糖尿病。」
「你最近三個月有沒有做過大手術?」項臻見他搖頭,繼續問,「胃潰瘍呢,有無便血過?最近有磕碰外傷嗎……」
病人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樂呵呵道:「都沒有都沒有,醫生,我吸氧後就好了,就是沒太有力氣,是不是沒什麼事?」
「你這急性心肌梗死的可能性較大,需要做支架,」項臻看了眼心電圖,上面提示下壁STEMI,不敢耽擱,回頭快速喊值班:「硝酸甘油先給上,阿司匹林腸溶片300mg、硫酸氫氯吡格雷、瑞舒伐他汀鈣片……」
項臻念了幾種藥的名字和用量,讓值班給藥列印簽字單,自己走到外面,飛快地撥通了值班三線李教授的電話。
此時半夜一點,外面北風呼號,項臻知道李教授應該已經休息了,好在等了兩秒,電話接通了。
項臻壓低聲,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
「確定嗎?」李教授問,「心電圖發來看看。」
項臻把照片發了過去。
「我現在就去,你去談家屬,家屬同意後馬上把病人送到冠造室!」
這種情況十分兇險,病人這會兒雖然談笑風生,但心臟仍處在堵塞狀態,必須用最快的時間進行再灌注治療。項臻最頭痛地就是和病人家屬溝通,這次果不其然又遇到阻力。
「我老公才三十四呢,」搶救室外等著的是病人妻子,一開始溝通態度很好,聽項臻說完費用後就不滿了,抱著胳膊道:「他就是讓孩子氣的,中醫上講這就是急火攻心,要不是心疼他剛剛疼的厲害我才不會讓他來醫院。現在他能說能笑的,你就要求做手術,是不是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