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頁
2023-09-28 00:41:52 作者: 神仙寶貝派大星
她糊裡糊塗地就被溫斂故圈入懷中,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骨節分明的手落在了她的腦後,輕柔地安撫。
「但沒有我梳的好看。」
江月蝶實在使不上力,索性半做在溫斂故身上,調整了一下姿勢,舒舒服服地將頭抵在了他的頸窩。
酒意與沉眠期的雙重作用下,平日裡豎起的心房全線崩塌。
江月蝶蹭了蹭溫斂故的頸窩,承認地極快:「當然了,誰能有你梳的好看呢。」
「但我總要學會自己梳的,你總不能幫我梳一輩子……」
溫斂故垂著眼,聲音輕得宛如誘哄:「為何不可?」
「為何、為何……」江月蝶愣愣地重複了幾遍,像是自己都有些迷茫。
溫斂故也不催她,就這樣靜靜地凝望。
幾息之後,江月蝶猛地想起,語速飛快:「因為我要回家!」
氣息噴灑在溫斂故的耳廓,溫熱的像是纏綿。
溫斂故垂下眼。
原來在她心中,回家還是最重要的。
在地牢時,她曾說過,有人在等她。
那他又算什麼?
他只有她了。
有什麼東西在血液中滋長,纏繞在骨血中,遠比那些束縛更讓人苦痛。
溫斂故靜默了片刻,終於找到了與這種情緒有關的詞彙。
嫉妒。
他在嫉妒那些人。
那些能夠讓她按捺脾氣和未知存在虛與委蛇,收斂住性情卻完成任務的人。
溫斂故想,在我身邊時,她從不用這樣。
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發脾氣。
可以對他大聲抱怨,可以嚷嚷著還要多些飯菜。
他對她這麼好了。
她卻還要離開他。
眼底墨色濃稠,晦暗幽深得如同凝聚起深淵萬丈。
不甘的嫉妒,患得患失的惶恐。
她可以是月光翠竹,可以是兔子小九,可以是振翅欲飛的蝶。
就像是盛夏日時掠過湖面的風,滾燙的溫度卷在萬物之上,痛痛快快地掀起陣陣波瀾,離去時依舊毫不在意。
她是江月蝶,她生來就是自由的。
而他不是。
他是生在幽暗之處的蛇,生來就被關在籠中。
有一天,漫天飛舞的蝴蝶累了,棲息在了籠子的門前。
蝶翼脆弱可憐,蝴蝶卻斑斕繽紛。
籠中之蛇就這樣生出妄念。
他想要拴住蝴蝶張開的翅膀,想要囚禁一抹散漫的月光——
他想要將這一片天空據為己有。
有人告訴他,這世間門總有不羈的猛獸甘願被套上韁繩,也總有翱翔空中的雄鷹自願進入牢籠。
可是沒有人教過他,倘若在被馴服後,主人卻人要拋棄它們。
在這時候,又該如何做?
溫斂故神色空洞又茫然,眼底凝著化不開的濃墨。
哪怕在短短的燭火餘光的陰影中,那些隱匿著,被窺探到一角的欲望也足以動魄驚心。
在過去的二十餘載中,溫斂故從未遇到過這樣棘手的問題。
他太貪婪,嘗到了丁點兒甜頭,就想要全部的糖,得了一絲溫暖,就覬覦著要將月光據為己有。
溫斂故想要的太多,去又茫然到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究竟該如何解?
……
江月蝶。
念起她,心弦剎那間門被撥動,溫斂故緩過神,眼中明明滅滅,幾息之後,皆歸於一片平靜。
他想到了。
既然江月蝶愛她的家人。
那麼,他也可以成為她的家人。
唇角彎起清淺的弧度,溫斂故坐在床邊,彎下身問:「你會嫁給什麼樣的人?」
很輕很輕的聲音,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像是在呢喃夢囈中的自問。
江月蝶早已被溫柔地放在了床榻上,她閉著眼,似乎有些嫌棄身旁人過於惱人,伸手拽起被子就要裹住腦袋。
她剛裹住,就被另一隻手將被子拉下來。
再裹住,再拉下來。
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這場戰役以江月蝶的認輸作為結尾,她已經困得張不開眼,偏偏耳旁那人總在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問她。
「手好看,臉好看,脾氣好……」江月蝶含糊地嘟囔著。
手。
她說過自己的手是平生僅見的、最完美的手。
臉。
她也說過自己長得好看,所有說他丑的人,都是嫉妒。
至於脾氣……
她和旁人不同,哪怕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從未將他認定為危險,拒之門外。
每次自己和別人有什麼衝突,她總下意識認為是旁人的錯。
所以在她眼中,自己的脾氣應該也算好。
這麼一想,溫斂故笑彎了眼睛。
她說得要求,他都是符合的。
「……最重要的、重要的一點……」
「他要一心一意,一心……」
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床榻上的女子就已徹底陷入了昏迷。
一心一意。
……一心啊。
溫斂故倏地斂起笑意,燭火幽動下,他像是被燙到般,極快地眨了下眼。
他是妖。
妖生來就沒有心啊。
既然這樣,又如何做到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