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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41:52 作者: 神仙寶貝派大星
「不。」溫斂故歪著頭思考了一下,似是在想該如何解釋,在兩人踏上小院的石橋時,才緩慢道,「按照世俗意義,血緣上,她應當算是我的母親。」
江月蝶:「……」
這話信息量太大,她腳下一滑,差點沒摔下去。
一隻手及時從後側攬在了她的腰間,算不得用力,卻不容拒絕,像是要將她從此圈養在這裡,再也不可踏出半步。
「怕麼?」溫斂故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
他在問什麼呢?江月蝶不由想到。
是自己獨自一人站在大牢的時候?還是剛才殺死傀儡師的時候?又或者是在晚上聽見了這個故事的時候?
兩人走在客棧後頭院中,夜色寥寥,白日的喧囂盡歸沉寂,一片聲色寂靜中,唯有不遠處掌柜費盡心思樣的那一大樹蝴蝶蘭被風吹過時,會輕顫一下花瓣。
也許都有吧。
「有些刺激,但不算怕。」
無論他問得是哪一件事,江月蝶都是這個答案。
因為她並非一人承擔。
溫斂故莞爾,他側過身時帶了半束月光落下,江月蝶順著溫斂故的目光低下頭,看見了自己的貼在身側還在輕微發顫的手。
「這是你第二次殺妖了,感覺如何?」
「怕是有些怕的。上次殺坐魚妖畢竟不是我親自動手,紙紮人又實在不像活物,比起他們,這個稻草人反而更像『人』一些。」
這話說得有些顛三倒四額,溫斂故竟也能聽懂。
他微微頷首,贊同道:「比起法術,親手用刀劍劃破血肉所帶來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本來還有些緊張的心情,被他這麼一說,竟是所剩無幾。
江月蝶莫名放鬆了下來,隨意地開口:「你當年親手殺死第一隻妖是在什麼時候?」
「我麼?不記得了。」
微涼的風拂過臉頰,無聲無息,卻讓月亮都變得溫柔。或許是今夜之月太美,溫斂故耐性也變得極好,竟主動提到:「不過我還記得,我親手殺死的第一個活物。」
聽了這話,江月蝶一時竟不知自己該不該再問下去。
兩人此時已經離開了後院,馬上就要踏入客棧小樓,旁邊就是那一大樹的蝴蝶蘭,客棧掌柜是個憐花之人,對這一大樹攀援的蝴蝶蘭保護得極好,嬌嫩的花瓣迎著月光肆意地舒展張揚,開得燦爛又多情。
卻不及他手上的那一朵。
「是一隻兔子。」
這句話像是一道分隔符,直到兩人踏入小樓內都再沒有開口。
不知是有意無意,兩人的房間被安排得很近,溫斂故先送江月蝶回房,兩人的身影被燭火拉得很長很長,這燭火遠不及大牢里的明亮,被風一吹,忽明忽暗的搖曳著,原先各不相干的兩道影子硬是被落到了一處,糾糾纏纏,分辨不清。
「會後悔麼?」
在江月蝶轉身進屋前,溫斂故沒頭沒尾的問了這一句,目光落在了她的右手。
往日裡都是江月蝶盯著他的手看,今夜到似反過來了。
江月蝶覺得些許異樣,只當是溫斂故關心過度,揉了揉右手手腕,面帶笑意:「若我當時不出手,你就要被那稻草妖傷到啦,那才是我後悔的時候呢!」
溫斂故抿唇不語,身後是明月高懸,眼中是墨色沉沉。
宛若跌入深淵萬丈前的最後一次抬首。
半晌後,他忽地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意:「那便好。」
說完後溫斂故轉身便走,雪白的衣擺在空中划過時多了一抹青紺色,比之往日裡的純白,如今落在這夜中,說不出得幽然鬼魅。
這一次溫斂故走得倒是乾脆,江月蝶卻站定在房門前,遲遲沒有推開房門。
江月蝶總覺得今夜的溫斂故很奇怪。
不是往日裡那種被她在心中戲稱揶揄為「發病」的那種奇怪,而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再不回頭的奇怪。
江月蝶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每當這時候,她就深恨當年的自己,為何沒有看完全文,如今一頭抓瞎,面對友人的心情變換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溫斂故!」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算不得大卻劃破了寂靜幽暗的深夜,落在房門上的手凝滯了一瞬,本該關上的房門因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沒有完全合上,剩下了最後一道細小的縫隙。
短暫的幾秒之間,江月蝶的手已經伸進了房門的縫隙中,按住了門的邊緣。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動作,只要門後的另一雙手稍微用些力氣,將她的十指卡在門縫裡,不說夾斷也要受些苦楚。
在關乎自己的事情上江月蝶從不肯貿然行事,眼下如此,無非是出於信任。
「溫斂故,我想起些事情,能不能進來問問你?」
江月蝶心中略有忐忑,這要求實在有些冒昧,孤男寡女的,她本不該這樣。
然而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愈發盛了,江月蝶實在無法忽略。
門那頭的溫斂故沒有作聲,他既沒有開門,也沒有繼續試將門關上。
江月蝶咬住下唇,緊張的神情中略有些茫然。
隔著一扇門,溫斂故並不能看清她的神色,但這並不妨礙他在腦中勾勒出她笑起來的樣子。
於是江月蝶就聽見門後傳來了一聲輕笑。
門後的力道消失,一道白影轉過身去,門前的江月蝶終於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