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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39:36 作者: 張尋繹
「不知道。還等著你跟我說。」吳炎挑了挑眉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你。」
鴨蛋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吳炎。
「語詩喝多了之後去了你家,你不知道她住哪兒,就讓她歇了一宿?」
鴨蛋點頭。「她躺下之後我就躺沙發上睡了,什麼都沒有。第二天我剛起床想出門去避避嫌,結果安洋就來了。」
「你怎麼不跟她解釋?」
「她什麼消息都不回,電話也不通。我想著過段時間等她冷靜了,來迷途找她,結果老夜打電話來說她辭職走了。我去了她高秀的家,沒找著人,連她父母都不在家。」
「我幫你問問她情況吧。」
吳炎的電話很快接通了。鴨蛋緊張地看著吳炎的表情,等他說完掛下電話,鴨蛋坐到他跟前,「她在哪兒?」
「她交了簡歷,首都那邊有家公司讓她去面試,後天出結果。」
「首都?她在首都住哪兒?」
「她說一個朋友在那兒租著房子,她在人家家睡幾天沙發。」
鴨蛋的眼神一下黯淡了。
「你怎麼想?」吳炎問:「過會兒你自己給她打個電話吧?」
他搖頭。「算了。」
「什麼都沒說,怎麼就算了?萬一她只是跟你慪氣呢。」
「她的朋友,在首都的,除了那個林展,還有誰。」
吳炎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接話。
「你知道那個林展用的筆名是什麼嗎?」鴨蛋沒看他,自言自語似的問著。
「林與安。」吳炎回答。
「對啊,」他仰起頭,「林與安。或許----安洋終於等到她想要的了吧。」
鴨蛋以前以為,縱使安洋過去再喜歡這位「椰樹」,也只是她單方面的。一個在全國各地演出的地下歌手,怎麼可能把一個幾年前一起玩兒過幾次的歌迷放在心上。某天他卻突然想起,她在本子上謄寫過的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林與安」的歌詞,其實就是她這位朋友的作品吧。
她背上的椰子樹,他名字里的林與安。原來,當年那個為了別人而紋身的她不是什麼無知少女,而是真的,和某個人互相傾慕過。只是像她曾經說的那樣,她覺得她沒有勇氣,她以為她自作多情,然後就錯過了罷了。
那個一直說不喜歡擁擠的大城市的安洋,這麼短的時間內跑去了首都。鴨蛋現在想,或許她早就不因為自己而傷心了;還或許,她會謝謝鴨蛋給了她一個理由,時隔多年後,讓她無所顧忌地,回到她心中最特別的那個人身邊。
第20章 首都
這個城市住著數不清的跟她一樣的人。每天起個大早,開始了在城市的地下迷宮的穿行之旅,不要命一般地往車門裡擠,想下車需要說無數個「不好意思」,聽無數個「哎喲」。在公司里小心翼翼,但永遠有解決不完的問題,做不完的任務,挨不完的批評。熬到下班,又回到那座龐大的地鐵迷宮,列車上所有的乘客的神色都異常統一,疲憊而冷漠。
短短的幾個月,她覺得自己過去許多的「心理障礙」都已被迫痊癒了。她從小怕擁擠的地方,怕跟陌生人說話,怕跟人討價還價,怕求別人幫忙。她抱著她累贅的自負緩慢前進,完全不在乎別人跑得多快、多直,有多麼一往無前。可是現在不可以了。她的工資一半用來付房租,另一半,除去打回家裡的象徵性的五百塊錢,勉強夠她吃飯喝水用電上網。她沒有辦法按著自己的步調低頭走,她必須去賽跑,拼了命地追上這座疾馳般的城市,才有可能在這裡活下去。家裡問她為什麼一定要每月打那沒有多大意義的五百塊錢回來,她說,只是想證明她終於靠自己活著了,並且還活得將就。
那些她曾經小心保護、不願面對的情緒,可能就像過於頑劣的青春的刺,年近三十,她終於在這樣一座巨大而陌生的城市裡,不知不覺地將它迅速磨平了。她甚至突然想到,過去的那些恐懼,或許可以歸為某種意義上的「富人病」。因為可以逃避,所以一直一直地邁不出步子,一直一直停留在門外。
而當她一無所有的時候,那些所謂的自尊自負作為生存的對立面,再也不會成為所謂的障礙了。因為她要面對的外界的障礙,遠比這些麻煩得多。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以前她媽總說她矯情了。她珍視過的,刻意保護過的,自己的那些少年獨有的敏感脆弱的情緒,其他人並非不想保留,只是她還不知道的時候,其他人已經開始面對她如今需要面對的一切了。他們的那些情愫,就是那時開始消失的。
所以,她清楚她很快也會成為自己曾經很不解的那種「沒有稜角的大人」了。但真正可怕的是,她也像她的媽媽一樣,開始覺得過去的那個自己,是因為過得太好,所以才那麼的矯情。也是,換了她,在她為著下個月的房租水電氣物業費發愁的時候,什麼都不愁的人卻在苦惱怎麼克服對陌生人的恐懼、因為別人一句拒絕就氣上幾天,她也會配著白眼罵上一句「矯情」。自負如她,在生存和自我這二者中,她終究還是沒有一點猶豫地,選擇生存。
直到第一筆工資下來之前,她都住在妍妍家裡。妍妍是跟同事合租的,房間裡有個短沙發,安洋睡了一個多月。雖然妍妍和同事那時都還沒有提意見,但她知道她該儘快搬出去,一直在四處看出租房。林展知道之後,說他來幫她找地方,安洋沒有推辭。她知道林展朋友多,又熟悉這裡,比她一個人繼續四處亂撞要好。很快,他帶著她看房子、簽了租約,還幫她搬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