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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8:10 作者: 吃吃湯圓呀
「賣了那是她的福氣!她於我們老李家能有什麼用處?不能耕地又不能跟人揮鋤頭搶水,倒不如直接賣了得些銀兩好養活她弟弟。」中年男人吆喝道。
又將她弟弟推出來沖三娣:「你是有弟弟的人,自然要更懂事, 要護好我們老李家的命根子。」
婦人許是被慈姑幾個冷臉嚇住,不再兇狠轉而笑著對三娣說:「這可是你以後的依靠, 你以後能不能在娘家站穩腳跟, 就看你這弟弟。還不對他好些?如今他要開蒙, 筆墨紙硯都買不起, 我們先去王家, 後來聽說你出息了贖買了自身, 便來這裡尋你。你身上有多少錢, 都交出來罷。」
三娣往後一退,小聲說:「我身上沒有錢。」
婦人見沒錢,轉而問慈姑:「這位小東家, 你怎的教唆我女兒不聽話?原來多懂事一人,在府里時候還將銀錢拿出來與我們,誰知到了你這裡倒一分錢沒有……」說著意有所指瞧慈姑一眼。
三娣氣得攥緊雙手:「此事跟東家沒關係。」
那婦人沒想過一向順從的女兒會突然反抗,又想去掐她。
嵐娘怒目而視:「店裡的夥計豈是你欺侮的?」
慈姑忽得轉身,從櫃檯里翻出個身契,默然對那家人道:「你家姑娘可不是個自由身,她如今賣給了我,便是我僕人。上面寫著生死不得過問,便是到了開封府里與我們打官司我也占著理。」
說罷便將那身契揚給他們看。
那夫妻兩人一臉狐疑,卻不敢再問。鬼鬼祟祟站在牆角,仍舊不大死心。
慈姑順勢喊:「來人吶,快給我逐出去。」
那一對夫婦就此被逐了出去。
三娣大聲哭了起來。
嵐娘在旁恨鐵不成鋼勸她:「以後可莫要再傻了,你家便是個無底洞,你賺那麼些銀子全給了家裡,他們也不會記著你的好。」
又有通草幾個圍著她勸慰,總算將她哄好,只不過三娣一整天都腫著一對眼睛無精打采生無可戀。
慈姑怕她想不開尋短見,便喚她來灶間。
金針菜用溫水泡發,新鮮的河鱸魚去皮去骨,魚皮泡入冷水中,剔出的大塊魚肉切成條後用料酒醃製。
三娣雖然心情不大好,可是做事仍舊手腳麻利,洗菜、切菜做得手下紛飛。
而後熱鍋冷油放入花椒茱萸爆香,再將魚片和金針菜一起翻炒,出鍋後再將適才的魚片切片,而後用筷子小心將魚條和金針菜、荊芥葉夾入魚皮捲成小卷,再以金針菜綁起來以免開散。
再蘸上澱粉蛋液入油鍋炸制。
直到魚卷變得焦黃,這才從鍋里撈出控油。
慈姑示意她吃一口。
金針菜巧妙得將魚皮捲成筒狀,上頭還打了個精緻的結,此時被油炸過一片金黃。
入口脆生生的魚片被唇齒咬得嘩啦嘩啦稀碎,再裡面便是絲滑的魚條、口感韌性的金針菜,以及嫩嫩的荊芥葉,口感立體豐富。
至於滋味,這魚條和金針菜經過爆炒,富含著花椒香味,富有钁氣,本來魚條有腥味、金針菜又無味,可是經過爆炒處理,魚條變得鮮美,金針菜變得滋味十足,椒麻的氣息不斷在嘴裡迴蕩,更有生荊芥葉清爽的滋味時不時吊味,使得魚條滋味豐富。
三娣本來無甚吃飯的心情,可這魚條實在是太好吃了,叫她忍不住又吃了一條。
這當口慈姑已經做好了蘸料遞過去:新鮮花椒入鍋中,小火滿烘,撒入雪白食鹽,而後小火炕干,盛出後用擀麵杖擀得粉碎。
說到底不過是最簡單的椒麻蘸料,吳自用在旁瞧得目瞪口呆:「原來只是個椒麻,師父都能做得與旁人不同。」
他自己也自幼學廚,若說起椒麻蘸料絕對會拍胸膛:那也太簡單了!一勺花椒麵,一勺鹽,混合拌勻便是。
誰能想到鹽也要炒,花椒也要炒。
吳自用忍不住自己先用筷子蘸了一點椒鹽嘗嘗。
這一嘗立刻發現與自己所做不同:花椒本是容易散味的香料,花椒曬乾便已經損失一半芳香,待磨成粉運送長期儲藏又損失一半芳香,可師父所做這椒鹽花椒香味格外濃郁。還有鹽,原來小火烘炒後的食鹽有一股钁氣,似乎連鹹味都變得不再單調。
椒鹽獨特的辛辣沖鼻滋味將魚卷襯托得美味十足,外皮又脆又酥,內里柔嫩軟滑。金針菜與魚條糾纏一起,滿嘴的椒香。
「這道菜喚做萱草魚卷。」慈姑道,「金針菜,是萱草花曬乾炮製。世人都拿萱菜歌頌母親之愛。只不過——」
慈姑停頓一下:「世上並不是所有父母都愛孩子。父母以性別來決定是否愛孩子本身就是一種不愛。」
「父母焉能不愛孩子?」三娣仍不知醒悟,「我爹娘只不過是待我沒那麼好,並不是我愛我。」
嵐娘氣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就此拂袖而去。
慈姑略一思忖,便與她打比方:「你常在鄉間,可曾見過有那頭牛或是哪只鵝,因著所生牛犢、小鴨是公是母而將自己孩子丟棄?」
「這倒沒有。」三娣老老實實作答。
「既然牲畜尚且如此,可見為父母的天性便要愛護子女,你爹娘尚且能違背父母愛護子女的天性丟棄你們,你為何覺得你父母因著你們是男是女便選擇留下或是丟棄你們是愛你們?」
三娣似是有所觸動,可她搖搖頭,仍舊不願意接受,嘴裡還替父母辯解:「可是我們鄉下就是這樣,女兒費糧食,養了也無用……」只不過這話說到最後,自己也底氣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