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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8:10 作者: 吃吃湯圓呀
    自打上次在老夫人跟前舉薦了個冒牌貨廚子王二夫人的信譽便一敗塗地,臧牙婆被支走仍舊用了那陳牙婆不說,便是老太太都給她好幾天沒臉。

    貼身丫鬟走近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二夫人,三房小廚房的潘廚娘,端了一盒點心求見。」

    「哦?」王二夫人眼珠子一轉,抬手揚起右手,欣賞著自己手上的大紅蔻丹,半響才冷笑道,「我不見她,你去偷偷兒找她,莫叫旁人瞧見。」

    第12章 魚面

    過幾日慈姑再上工便覺察出了端倪,醃鮓的缸里浮出一曾輕輕淺淺的白沫。

    鮓是將食物切條密封醃製的一種法子,如今大宋上下時興吃鮓,有肉鮓、魚鮓、蔬菜鮓例如茄子鮓各種食物,郡主胃口不好,慈姑便醃了大大小小好幾壇,甚至還打算在花宴上呈上。

    誰知出了紕漏。出現白沫是醃製失敗,整缸食材都會變得酸臭難聞。

    也是慈姑心細,若是尋常人不會查驗鮓缸,只等花宴前發現只怕會手忙腳亂。

    可是慈姑並不清理,反而不動聲色,將那缸又封好放回了原處。

    到了夜裡下起了淅淅瀝瀝小雨,路上行人稀少,慈姑便守著攤兒想心事。那缸是誰動的手呢?這人的目的是想叫她當眾出醜麼?

    想來想去不得章法,又想起今日見聞:

    如今食鋪的生意漸漸上了正軌,她便去布坊買了幾塊布,又尋了繡娘繡一副「康家食鋪」的幌子,專一懸掛在攤子上方,好供食客尋找。

    只不過今日一路上路過開平坊,趕車的車夫繞了道,不想正經過楊梅巷,黃家的宅邸就在巷裡第二家,慈姑遠遠望了一眼,登時百感交集不敢再看。

    江陰黃家代代讀書人輩出,盛世出仕,亂世隱居,從唐時便已經是高門士族,不容小覷。不過綿延到本朝,黃家已是尋常門戶,好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代出了個會讀書的,正是父親。

    父親是黃家遠親旁支,自幼喪父,與寡母相依為命,可讀書了得,三十歲便中了進士,得居昭文館編校書籍。

    黃家長房仗著嫡系,提出要他休了髮妻改娶長房夫人娘家侄女,以此換取黃家傾力相助,奈何黃瑾不從,於是與黃家決裂。沒有黃家的支持,黃瑾仍舊步步高升,一路做到戶部尚書。

    是以當初家敗時不見黃家嫡支出來伸手,還是奶娘偷偷兒以自己才死的孩兒頂替了慈姑才叫慈姑逃得生天。

    能得一條性命已是僥倖,可今兒慈姑瞧見了舊時家裡,便升起了新的心思:她想有朝一日買下從前的家。

    這念頭一出便如雨中瘋狂生長的絲瓜尖兒,如火如荼不能止歇。

    煙雨下滿城燈火便模糊成一個個光點,梳著雙丫十字髻的少女托腮發呆,她紅唇瀲灩,眼含秋水,幾綹髮絲散落在肩膀上,平添幾分俏皮。

    濮九鸞心裡無端焦躁起來。

    他適才連喊了幾聲少女都置若罔聞,眼神迷茫。

    濮九鸞何等人物,去哪裡不是小娘子們鮮花擲滿懷?哪裡受過這種慢怠?他用手指關節瞧著櫃檯:「老闆!」

    慈姑這才被拉扯回現實,她驚得一跳,眼前正站著一個青年,大約二十多歲,一身窄短修身的栗色葛衫將他身形襯得利落修長,容貌俊美,五官皆似刀削斧鑿般的硬朗,劍眉斜飛入鬢,下巴略有些清冷得抬起,一身的清冷莫近:「老闆!」

    慈姑忙笑道:「您請坐!」

    大松擔心書肆漏雨傷了書籍在書肆守夜,今日便只慈姑一人。

    她請人落座,又笑道:「您要吃些什麼?」

    男子冷著臉瞥她一眼,一臉的警惕戒備:「來碗最貴的。」

    這人好生奇怪,不過開門做生意有錢便要賺,慈姑便放下疑惑自去煮麵。

    麵條還在鍋里翻滾,便聽見李軍漢粗獷的聲音:「康娘子!」

    慈姑抬頭,卻是李軍漢與他的一幫兄弟們,自打不在東角樓街巷提籃叫賣後,她還是第一次瞧見這幫軍巡所的老主顧們,臉上的笑容登時燦爛了許多:「李大哥!」

    李軍漢似是不怕冷一般,仍像平日裡一般身著短衣,肩膀外露,露出的腱子肉上青龍白虎的刺青隱約浮現。笑起來卻一臉和氣:「好容易今兒下雨,我們兄弟有空歇便來照顧你生意。」

    下了雨,負責滅火的軍巡鋪自然能歇上一歇,慈姑笑眯眯叫他們過去坐,又問:「今兒可得我請客,諸位大哥看看想吃什麼面。」

    軍漢們興高采烈過去挑澆頭,李軍漢卻掃視一圈,頗為警惕死死盯著那男子,刻意大聲道:「衙門裡無事,你若有事喚我們兄弟。」,說罷刻意挺了挺自己壯碩的胸膛,以示威懾。

    男子巋然不動,似是未聞。

    李軍漢小心湊近慈姑,小聲道:「那人似是來找茬。」

    慈湖感激沖他笑笑,搖搖頭示意不妨事。

    她從櫃下抓住魚尾巴,甩一條馬鮫魚「砰」一聲扔到案板,既然要吃最貴的,便做個魚面。

    濮九鸞坐的位置看似不起眼,卻坐北朝南,恰能將整個小食鋪的動靜收歸眼底。他戎馬倥傯多年,早就習慣如此。

    此刻見那小娘子抽出一柄尖刀,乾脆利落剔肉,雪白的魚肉紛紛如雪墜下。

    而後又抽出一柄大刀,左右開弓,「乒桌球乓」剁起了肉泥。

    濮九鸞眸色漸深,這小娘子瞧著瘦小,做菜卻有章有法,饒是他不懂廚藝,也能瞧出這娘子有些技藝在身。老大何時變得這般縝密,倒下了大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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