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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8:10 作者: 吃吃湯圓呀
見侄子扭頭不聽,他慢條斯理道:「單是這馬車四壁包著的蜀錦一匹就可以賣二十貫②,夠許多小戶人家一年吃用。」
又悠悠然將車簾掀開指著外頭道:「鄉間百姓遇上年景不好賣兒鬻女,這二十貫便能買一串,《梁書》有云:人便如樹上花,『同發一枝,俱開一蒂,隨風而墮』,有道是『自有拂簾幌墜於茵席之上,自有關籬牆落於糞溷之側④。』,你我幸運落在了茵席上錦衣玉食,可你想過不曾:若是你不幸落在了糞溷里,又一定比那些賤民過得好麼?」
寶軒這才有些動容,嘴上卻還要討些便宜:「那……那我可以歸家,不過——進了家門,十一叔你可得在我爹前頭幫我說些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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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飄起巷子中各家的飯菜香,飢腸轆轆的三娣拼命想別的事轉移注意力:「與你相處這一路,卻不知你會做飯。也不知你是怎來這麼大本事?」
慈姑低頭不語,適才陳牙婆歸家路上遇到一位相熟的經濟③,兩人絮絮叨叨聊了一路,她便從中聽到禮部侍郎王家三少夫人懷孕後在飲食上極為挑剔,換了許多廚娘都收效堪微,正尋一位能叫她吃進飯的廚娘。是以存了心一反常態要表現一二。
哪怕希望渺茫也要用力一搏,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被稀里糊塗賣進妓寮歌館。
屋內陳牙婆母子將一桌菜直吃了個碗朝天,到最後連黃燜筍的湯汁都不放過:「含鳥猢猻,也把些汁水與我呷一呷!」,端起來倒進飯碗裡拌黃粟米吃,這才舒爽得齊齊打了個飽嗝。
陳牙婆眉飛色舞剔牙時想起了王侍郎家這遭事,計上心來,喚慈姑:「明日洗把臉,隨我去王侍郎府上拜見。」
第二日,陳牙婆塗脂抹粉,換上了五蝠紋仙湖緞襖裙,帶著慈姑早早就到了王侍郎府門房。卻見一個搖搖擺擺的牙婆帶著一位繫著藍布圍裙的人走了過來。
第2章 白粥
那牙婆身著寶藍色纏枝花紋蜀錦襖裙,頭上釵環叮噹作響,端的是比陳牙婆富貴些。
陳牙婆一看就心裡「咯噔」一下,認出來對方是老對頭臧牙婆。
原來這府里的生意都被陳牙婆一人包攬,奈何掌管家事的大夫人隨丈夫去上任,便將權柄交給了二夫人,臧牙婆便私下裡賄賂了二夫人陪嫁,搶了府里買人的生意,兩人便結下了梁子。
臧牙婆瞧見陳牙婆,甩甩自己手裡帕子,翻了個白眼,大聲道:「哪來的乞丐,這是來王府乞食來了?」
看對方身後跟著個廚子,陳牙婆立刻便懂了對方也是來做這一樁生意的,鼻子「哼」了一聲:「還不是某些人哈巴狗逮老鼠——沒貓的本事?頂了我的位子,卻連區區一個廚子都找不著,要不王家也不會滿城尋廚子。」說著倨傲地把腦門一揚。
臧牙婆這才知道對方也是來應徵的,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可再看對方身後跟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娘子,想想自己帶來的可是有多年經驗的專業廚子,當下心裡大定,道:「尋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算什麼本事?我且看你如何吃癟!」
說話間便有丫鬟來請兩位牙婆一同去見老夫人。兩個牙婆誰也不讓誰,各自扭身「哼」了一聲才齊齊起了身。
王老夫人住在府里最中心的松鶴堂,四人跟著一路走過去。
陳牙婆本還擔心慈姑鄉下孩子沒見過高房大舍露怯,有心提點她幾句,可走了幾步就見那慈姑背部挺直,眉目平靜,似乎並不將這富貴不過稀鬆平常,引得陳牙婆心中稱奇。
待到了側院花廳,大廚因著是男子便被留在了院裡,其餘三人進了屋,見諸多小娘子花團錦簇,簇擁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夫人,慈姑便知這是王老夫人。
三人走到跟前齊齊行過禮,老夫人才道:「今兒個請了兩位同來是有苦衷。滿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廚子,著實發急,便索性將你們兩位一併請了來。」
臧牙婆臉上微微發燙,她為著這事不知往王家跑了多少趟,聽老夫人這意思,是話里話外指責她辦事不周。
「滿城哪裡還有這樣的婆母,單是為著兒媳婦不喜飲食便能天羅地網地尋一個廚子,誰不說三弟妹好福氣!」站在她身側一個艷妝麗人順勢接茬,「不過呀——我也不吃醋,三弟妹那樣貌那為人,便是落在誰家都不得心尖尖捧起來?哪裡是我這等燒糊了的卷子比得了的。」
這位便是王家的二夫人,可當真是個妙人兒。一句話先是恭維了王老夫人愛護三兒媳,又是稱讚了弟妹,三是表明心跡自己大度不會計較。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明明是自己尋來的牙婆辦事不利,卻能說成是老夫人慈愛所以可著兒媳婦的心意滿城挑廚子,不動聲色便將自己的失職摘得一清二楚。
「你這猢猻莫嘴貧!」果然王老夫人眉開眼笑,戳大少婦額頭一點,又轉身對身邊另一個坐在繡墩上的少婦道,「郡主,你瞧瞧如何?」
繡墩上坐著一個病懨懨的少婦,大腹便便,眉目間卻頗有疲憊之色,聞言忙回禮:「娘可折煞了我,喚我珠娘便是。一切由娘做主,哪裡有我這等小輩說話的道理。」
原來這是京中大名鼎鼎的琬珠郡主,長公主之女,慈姑從前還跟著娘在大年初一宮宴里見過她哩。
長公主是官家長姐,素來得官家信重,怪不得王夫人滿城為郡主尋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