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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0:23:53 作者: 典心
    看著眼前的男人,牡丹只能點頭,從喉嚨里擠出虛弱的回應。

    「嗯。」黑仲明嘲諷似的揚了揚嘴角,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再度拿起刀叉,享用他的晚餐。

    牡丹仍舊吞不下任何食物。事實上,她的胃就像是一顆沉重的石頭,讓她難受到幾乎想吐。

    那一餐,漫長得有如永恆。

    第十七章

    晚餐結束之後,黑仲明去了嬰兒房。他毫不隱瞞對孩子的關心,不論忙到多晚,只要回到家中,一定會去看看孩子。

    以往,牡丹也會在場,看著他抱著嬰兒,時而輕哄、時而輕拍,有時他甚至會堅持,在一旁看著她為孩子哺乳。

    然而今晚,她卻躲避得遠遠的、她不敢再看黑仲明跟孩於相處時的模樣,就怕那幕景象.會更加削弱她的決心帶著最痛苦的決定,她早早就上了床,躺臥在柔軟的床鋪里。

    直到夜半時分,她才聽到黑仲明進門的聲音。

    他一如往常,脫衣、洗澡,梳洗完畢之後,才在黑暗中走向她,躺上了床。

    她沒有理會他,而他也保持沉默,沒有追問,沒有試探,沒有強迫她開口。在夜色之中,兩人背對著彼此,月光透過窗於,灑落在兩人身上。

    很快的,黑仲明的呼吸就陷入穩定的規律。

    而一旁的牡丹,始終無法睡著,她能夠感覺得到身旁高大的男人,健壯的身軀輻射出來的溫暖,還有她枕頭下,那把冷硬的匕首。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

    她計算著他的呼吸,感覺到他的放鬆,他和緩的心跳。

    夜,很深了。

    暗夜之中,除了他們的呼吸,沒有多餘的聲音。

    無聲無息的,牡丹緩緩伸手,探進鬆軟的枕頭下,抓住那把堅硬的匕首。她翻過身,緩緩坐起身來,跪坐在他身邊。

    床上熟睡的男人,沒有任何動靜,他依然維持著深沈而規律的呼吸。銀亮的月光,微微照亮了他俊美的臉龐。

    她的心,猛烈跳動著。那心跳是如此激烈,撞擊著她的胸腔,直到她的胸口因此都疼痛了起來。

    殺了他。

    夫人的聲音,在她耳際輕響,苦苦哀求。

    清風,算我求你了。

    她必須殺了這個男人,否則他會毀了金家。

    毀了主子、毀了一切。她這麼做沒有錯,他是個殘酷無情的惡魔,他手上沾染的鮮血,不會比蕭煉墨少。

    只要揮下一刀,劃斷他的頸動脈。

    那會讓他大量失血,很快的死去。他不會痛苦很久的。

    牡丹深吸了口氣,舉起了匕首。

    但是,她的手在抖。那些跟黑仲明相處的過往片段,一幕又一幕,電光石火般掠過她的腦海。

    他嘲笑著她,和她在舞廳跳著舞,對抗著、旋轉著;他擁著中槍的她,穿越整座城;他在黑夜中,將昏倒在地上的她,抱回床上,大手輕輕覆在她的心口;他替受傷的她洗澡,沾濕了他的衣袖,故意誘惑著她;他在醫院裡,抱著她怒吼,逼她不許放棄……他的高傲、他的野蠻、他的狂妄,都被仔細收藏在她的心中。而他的溫柔、他的痛苦、他的憤怒,也一樣沒少。

    你就這麼恨我?這麼恨我?

    我不是他,你也不是我的母親……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像他一樣……你這膽小鬼!他媽的給我醒過來!醒來面對我啊你撐著點,聽到沒有?不要放棄,不准你放棄!

    牡丹……他叫喚著她,醇厚低啞的嗓音,在她腦海里低吟著、迴蕩著。

    心,好痛好痛,痛得她無法呼吸。

    不能心軟、不能心軟、不能心軟、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她不可以對他心軟!

    咬緊牙關,她終於狠下心腸,在月光之下,揮砍下那一刀!

    可是,當銳利的刀鋒,距離他的頸項不到半寸的瞬間,她卻還是停住了手。銀亮的刀芒,在暗夜中閃爍,反射著月光。

    滾燙的淚水,滑落她的粉頰。

    牡丹看著躺在床上的黑仲明,右手緊緊的握著把匕首,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卻無法遏止熱淚奪眶,滾落雙頰。

    她的手,顫抖著;她的身體,顫抖著;她的心,一樣在顫抖。

    那張俊美的臉龐,在她的眼前,漸漸變得模糊。

    清風,算我求你了……只要一刀!

    一刀啊!

    為什麼她做不到?

    她必須殺了他,她一定得殺了他。但是淚水不聽使喚的,一顆又一顆的滾落。

    痛苦扭絞著她的心肺,填塞著她的嘴,太過苦澀的情緒,逼得她幾乎就要啜泣出聲。淚眼模糊中,她伸手搗住了唇,雖然壓住了哽咽,卻還是止不住心痛。

    冷靜!冷靜下來!

    她顫抖的閉上雙眼,試圖鎮定下來,但淚水仍舊放肆決堤,恣意奔流,根本無法停住。

    「如果要殺人,你的動作,就必須更快一些。」牡丹驚愕不已,匆匆睜開眼,才發現黑仲明不知在何時,已經醒了過來。那雙深幽的黑眸,正在注視著她。

    或許,他根本沒睡。

    這個男人,早就洞悉了一切。

    牡丹突然醒悟過來。

    他早就知道,夫人來找她,是要求她做什麼。

    但是,他還是回來了,甚至走進房間,與她睡在同一張床上,靜靜等待著她動手。

    在她慌亂的注視下,黑仲明坐起身來。

    「不要動!」她試圖喝阻他,但軟弱的哽咽和漫流的淚水,讓她的警告,根本起不了半點作用。

    她只能慌亂的、淚流滿面的,看著黑仲明起身。她手裡的匕首,仍然貼在他的頸項上,但她就是無法下手,甚至在他起身時,害怕割傷他,反倒順勢而起,任由他坐了起來。

    「你要殺人,就得快狠准。」他在黑暗中,冷靜的看著她,語音沙啞。「不過,如果你要殺的人是我,你只要開口,就行了。」他抬起手來。

    「住手!」他沒有停手。但是,他伸出的手,不是握住她抓著匕首、震顫不停的手,反而是越過致命的武器,溫柔的撫上她淚濕的臉,用拇指拭去那些淚。

    「牡丹。些。」那手指熱燙而溫柔,而那低啞的嗓音,就在黑暗之中,包圍著她,纏繞著她。

    她的心,因那聲叫喚,輕輕顫抖著。

    她顫抖著,試圖撥開那隻大手,一邊顫聲辯駁著。

    「我不是牡丹,我是清風!」「不,你不是。你已經不是清風了,永遠也不可能再是。」黑仲明不肯放手,撫著她淚濕的小臉,啞聲宣布。 「你是牡丹,我的牡丹。」「我不是!」她憤怒的哭喊,激動的否認。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過多的痛苦,逼迫著她。她掙扎哭喊著,氣憤的用左手狂亂的打著他,他卻不肯退開,只是用雙手捧起她的臉,無限溫柔的湊向她。

    「那就動手吧。」他捧著淚水潰堤、崩潰顫抖的她,吻著她的唇,貼在她唇上,輕聲說著。 「我的江山不能給你,但我的命可以。」因為他突然的移動,銳利的匕首,在他的頸問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但是,他絲毫不在乎,仍捧著她的臉,嘎啞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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